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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7(1 / 1)

跪伏在地,听毕说道:“当日闻得覃玉儿向吾倾吐冤屈,深感激愤难耐,一夜之间,竟梦不知所往,脑中断续出现些许景象。此后月余,吾竟觉体内存有两具魂魄,两副心肠,进而明明昧昧,恍恍惚惚,难以自恰。吾仇恨满腹,肝肠寸断,一心惟杀戮而已,不能自控。期间,吾意欲同另一魂魄晤谈,然恨不能同时,只可经由书信。吾忧心为人所察,唯虚拟模棱短令,以期彼此能懂而不被旁人知晓。吾亦收到彼之回信,阅后即焚。吾代之杀害数人,心中日趋平静。直至数日前,吾神识俱已复苏,方忆起救苦天尊如何戮吾,吾如何逃出招摇,如何误入轮回种种来龙去脉。” 无量佛道:“戮尔者非天尊也,赦尔者,天尊也。只因尔神识残缺,唯余恶念,始视恩为仇。” 狄仁听后不答,从地下起身,惨然而笑,堕下一滴泪。木惜迟跪在他身后数尺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竟生出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慨。 只听狄仁说道:“维时吾拼尽全力也未能令六界取信巫族并无反叛之心。及至吾全族生灵惨遭天兵荼毒。巫族将士忍辱起兵。时至今日,世人视巫族同邪魔无异。多言无用。” 无量佛垂目道:“汝可有未完之心愿。” 狄仁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泪已尽,心已碎。应无所愿。然当日,内子玄女与吾曾弥留一丝血脉。内子含悲自决,未及诞育。不知此儿是否已随内子羽化归去。” 无量佛道:“念念回心生净土,毕命入彼涅槃门。如若有缘,相会有期。” 狄仁闻言悲吟数声,跪下行三拜之礼。无量佛口念超度经文,阖目垂泪。众人再看时,狄仁已化为点点星火湮灭散去。 木惜迟在一旁思忖道:“原来这位巫皇殿下自认当年蒙受了冤屈,也正因如此,冥冥中才对同样蒙冤遭害的覃家同病相怜,故此觉醒了神识。”想及此,忽而灵光一现,于是对着无量佛伏倒磕头道:“佛尊方才说,巫皇落在狄仁身上的这一半神识是恶念,那么缺失的另一半神识会不会就是善念了?” 无量佛拾目顾盼,颔首道:“孺子可教也。” 木惜迟心中得意,正欲说话,南壑殊起身来至他身边,复跪下道:“壑殊有一事,恳请佛尊相助。” 无量佛微笑道:“何事?” 南壑殊扭头看了眼木惜迟,向无量佛道:“此子乃我无念境及门弟子,身中巫族火蛇印之创,虽已渐愈,然听闻那火蛇印曾乃巫族行刑囚犯的烙印。此子屡次遭袭,或皆因此故。求教佛尊,可有解法?” 叶重阳在一旁道:“既然火蛇印是巫族给即将被行刑的囚犯上的烙印,那么对于此等‘要犯’,巫族人人得而诛之。他遇上的那些断手断脚为巫术驱使,自然对他趋之若鹜,欲除之而后快。只是,却不知这火蛇印有任何根除之法。” 无量佛将木惜迟看视了一回,笑道:“障眼法。”说着,扬手落下一道金光。 木惜迟顿觉身心舒朗,再一看自己手腕,摸一摸自个儿项颈,那本已十分浅淡的火蛇印已消失无踪。 无量佛注视着木惜迟良久,又似透过他注视着另一人。面露悲悯之色,微微低下头。虽仍端坐莲上,却上身前欠,竟似浅浅鞠了一躬。口内颂道:“善虽驱于恶,然未曾湮灭。苦海慈航,不失初心。” 木惜迟登时受宠若惊,唬得立刻捣蒜一般磕头。 南壑殊见木惜迟已无碍,便也向无量佛伏拜谢恩。 无量佛垂目,手结禅定印,向众人道:“此间事已了……” 才说到这里,叶重阳忽而站起道:“我有一事未了。” 木惜迟跪在他脚边,吓得啖指咬舌,心内暗暗道:“胆敢打断佛尊说话的,普天之下,惟一叶重阳尔!” 只听叶重阳颤声道:“佛法渡众生,然弟子求入佛门多年而不能。佛门为众生而开,却独独拒弟子于门外。却是为何?” 南岑遥跪在后面扯着他衣裾道:“重阳,你这么明白一个人,难道不闻‘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渡无缘之人。’快休要造次了,若惹出佛尊金刚一怒,可不是好开交的!” 无量佛默然良久,叹出一声:“临渊。” 听到这两个字,叶重阳登时热血倒流,泪珠滚滚而下。虽勉力维持,却终究支持不住,噗通跪在地上。 叶重阳额头贴在地上,哭得直噎,只听无量佛温言道:“临渊,你不肯替我作画,我心里因此存下这份埋怨,不肯收你入门。” 话音才落,叶重阳猛地抬起头,双目灼灼地凝视那漫天云雾后若影若现的佛光。直到眼睛发酸,心腔发胀。 良久良久,其余众人渐渐抬头,眼前已是长空万里。各人都站起身,只有叶重阳仍怔怔跪在原地,目光直直望着前方。木惜迟去拉他起来,向他道:“叶掌门,佛尊已不在那儿了。快起身罢。” 叶重阳僵直着身子不答。 木惜迟还要再劝。南壑殊道:“不要扰他。” 木惜迟不解,问他道:“叶掌门这是怎么了?” 南壑殊道:“叶掌门此刻心绪繁乱,须得自己厘清。” 木惜迟“嗤”一声笑道:“必定还在为当不成和尚而伤心呢。话说,佛尊真的因为记恨这点子小事就不愿收叶掌门为座下弟子么,那他未免太小器了些。” 南壑殊看着木惜迟,半晌道:“他是天地间无嗔无喜,无情无爱的真佛。心澄于水,坐照禅机。渡无量众生,享无边寂寞。如若叶重阳拜在他座下,那么佛境再无清明之时。” 木惜迟:“啊……叶掌门看上去倒像个干净斯文的。难不成私下是个邋遢鬼,连佛尊的地盘都能给弄脏了?” 见南壑殊不答,他还追着问:“是么?是么?是么?” 南壑殊看着他,像看一头蛤蟆。 呱呱呱。 如此聒噪!如此蠢材! “喂喂喂,你这人,又不说话了。冷一阵儿热一阵儿,好一阵儿歹一阵儿的……” 木惜迟追在南壑殊身后,不防踢了跪在地上的叶重阳一脚。 叶重阳往前一个趔趄,背后一头乌丝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木惜迟扶着他道歉,再一次想把他从地下拔起来。 拔了半日,才略略有一丝松动。只听叶重阳道:“哎呀呀,你将贫僧的膀子快要撅折了!” 木惜迟忙住了手,瞪眼道:“叶掌门,我看你疯了。什么贫僧贫僧的。你何时出家了?” 叶重阳推开他,利落地站起来。“现!在!”说毕,从袖子里掏出折扇,“呼喇”一声打开,撇下木惜迟往覃玉儿身边去了。 木惜迟揉揉眼睛道:“我没看错罢!方才还失魂落魄的那样儿,片刻之间就好了?又变回那个骄矜的叶掌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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