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师在我这个年纪会想什么?” 展禹宁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按照他的预设说出自己的答案,而是说: “我读高三的时候,你才九岁吧,快大上一轮了,有什么可比性。” 谢云暄没及时搭话,而是慢了一拍才说: “老师下个月该三十了吧?” 展禹宁嗯了一声。 “差九岁。”谢云暄重复了一遍,恍然大悟般拉长了声音,“原来老师知道我多大啊。” “......” 说漏嘴了。 展禹宁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还有谢云暄的倒映在车窗上的眼睛,尽量将语气变得理所当然:“我是你班主任,当然知道这个了。” 谢云暄应了一声:“即使老师只是我们的临时班主任,也相当称职。” “......” 怎么还没到。 心里有底和说破完全是两回事。展禹宁头疼地捱过气氛冷得和铁一样的车程,逃似地下了车,却不想谢云暄也跟了下来。 展禹宁眼皮跳了一跳:“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这几天抽空给你家换了个门,这是钥匙。”谢云暄摊开手,露出掌心里的三把钥匙,并当着他的面拿走了一把:“防盗门用锤头可砸不开,撬锁违法,我也不会。” 他就差明晃晃地把“我以后就自由进出”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展禹宁觉得自己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的那两个字,“...谢谢。” 身后传来关车门的声音,展禹宁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区,全不看路,只顾闷着头往前。直到他走到单元楼门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谢云暄根本没走。 展禹宁捏着钥匙差点急得比划起来, “你不是说你还要回去吗?” “是啊,陪你去清点一下家里的东西。”谢云暄插着口袋,理所当然道:“不是说好了,丢了东西我赔给你吗?” “...” 展禹宁算是看明白了,反正不管是顺路还是清点,谢云暄总是会以各种方式顺利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站在略显陌生的门口,展禹宁转动手腕,拧开了门。 除去公摊面积,屋子只有五十来平,层高比别的还矮点,泛黄的天花板透露出一股难言的压抑。加上房龄高,有两代人居住的痕迹,房子鸡零狗碎的东西很多,肉眼可见的空间被一个叠一个的堆满,不留一点空隙。 谢云暄记得他现在是一个人住,东西这么多,估计什么都没舍得扔。 真念旧。 谢云暄大致扫了一圈,就朝着卧房走去。展禹宁下意识一拦,谢云暄眯了眯眼睛说:“怎么了,老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这些天谢云暄略微觉察出来了,展禹宁显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氛围使然就会心软顺势答应一些要求,所以这几天谢云暄已经尽量表演出了他喜欢的样子。 不该还对他这么排斥。 展禹宁有点紧张道:“我这周都在跑医院,顾不上打扫了,很乱。” “沙发上都堆满了,我在床上坐一会可以吧?”谢云暄举起双手:“我不会乱动。” 他说的是实话,这个家里最空旷的地方就是展禹宁房间,除了书和教辅就没有别的东西,和他两点一线的生活一样单调且一览无遗。 展禹宁手一顿,就让谢云暄走了进去。门口的地板上,还有当时砸门衣服上带的木屑。谢云暄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床边: “这样可以吧?” 展禹宁站了一会,最后放弃和他较劲: “...我去烧点水。” 厨房传来水流声,谢云暄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房间,一大面白墙上有很多不均匀的胶痕,应该是长时间贴过什么又摘了下来。被子掉在地上,可能是当时展禹宁昏倒时带下来的,连枕头也横七竖八的。谢云暄将被子捡起,又把枕头扶正,却在拿起的瞬间飘下一张纸。 那是一张奇怪的纸,至少谢云暄很少看到有人会将纸摊平放进密封袋里。他正要弯腰捡起来,门口就传来了展禹宁发冷的声音: “给我,不要看。” 几乎是起身的同时,展禹宁莽撞地扑撞过来抢夺,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价值几亿的支票。谢云暄顺势抬手,却直接被展禹宁骑摁着压在了床上,手臂抵住肩膀,动作利落地拿走了纸张。 谢云暄只堪堪瞄到了落款写得工工整整的名字—— “纪少慈”。 感觉发音有些相似,好像在哪听过。谢云暄直起上半身看向展禹宁,喃喃念了一遍。 “纪少慈。” 短短的三个音节更像是什么催命符,展禹宁把纸塞进抽屉的动作直接一抖,纸片唰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想起来了。 展禹宁在注射药物后喊过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上次。” “喂。”谢云暄站起身,姿态极具攻击性地将展禹宁压在桌前,慢慢拉长声音道:“纪、少、慈,你对着我喊过他的名字吧?” 展禹宁浑身僵硬: “我不知道。” “当时你神志不清,当然不记得了。” 谢云暄粗暴地将他转了个身,迫使他用那张极其难堪的脸对着自己。他喜欢这个表情,难为情,不情愿,红着脸,放大的瞳孔轻轻颤抖,偏转躲藏着他的视线。一个名字就能让他有这种反应,也是,他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他就对这三个字视若珍宝。 “枕头底下放着这种东西,还用密封袋封起来,是你前男友吗?”谢云暄进一步凑近他,声音近乎贴着他的耳尖:“打你的人,也是他吗?” 那一小股气流就像一根掉进衣服的针,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展禹宁猛然推开他。谢云暄要拉住他,却错抓住了抽屉的把手,年岁已久的抽屉滑轨松动,直接被拉掉了下来,霎时间咣当一声巨响,白花花的信张唰啦撒了一地。每一张都是平摊着用密封袋封好,像法医尸检的取样那样封存,而每一张取证都是同一个字迹,落款的皆是纪少慈。 展禹宁慌乱地蹲下身去捡起。 谢云暄这下看明白了,袋子里的是信件,全都是手写信,还有亲昵到肉麻的开头称呼。 “啊...看起来是我猜错了。”他笑了起来,语气难明地上扬道:“珍藏前男友的信件,老师是变态啊。” 怪不得给房子还是给钱都要拒绝他,明明深陷物欲横流,却偏偏立牌坊说自己清白。闹了半天,原来是为了给前男友守节啊。 谢云暄抬脚将一张踩在脚下,一把抓过展禹宁伸过来的手将他甩到床上。展禹宁撑着肩膀,抬头就对上谢云暄逼近的身体: “我和他哪里像?” 展禹宁愣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