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多了几分清冽。 蒋锳前些日子瞧惯了宋裕对周芙那一幅认打认罚的乖顺的样子,也是到了此刻,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能一路辅佐周翦坐上东宫的位置,怎么可能是个温润的角色。 雷霆手段,清冷疏离,才是他。 “好,兄长。” 周翦忙应声。 “诶。” “你怎么能走?” “我们家姑娘清清白白一个人,绣球砸中了你,你就得娶她,你要是不娶,我明日就让她吊死,让你身上多一条人命!这喜事儿还是丧事儿,你自己瞧着办吧!” 秀衣的嫂子收敛了笑意,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让她吊死? 还能让人吊死? “你做什么梦?”宋裕从来最恨受人裹挟,忍不住嘲讽笑笑。 蒋锳向来古道热肠,一个翻身也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相较于宋裕的短短一句反问,她的话明显更多些,“人家活生生一条命,你纵然是她的嫂嫂,也得讲王法。这大梁境内,就没有人让人吊死这样荒唐事情!” 蒋锳说着,忍不住向绣阁之上多瞥了一眼,只见那穿着嫁衣的年轻姑娘早已经放下了掩面的帕子,正担忧地往他们的方向瞧。她生得好看,但很瘦弱,姣好的眉目之中透着浓浓的胆怯。 蒋锳见那姑娘这个样子,心里忍不住更加犯上一阵心疼来。明摆着这对兄嫂从未好好待过她。 “王法?” “咱们这里这么多年都是绣球招亲的,小姑娘,你还是头一个来跟我们讲王法的。” “我们秀衣好好一姑娘,被人嫌弃了,将来也定是嫁不出去了,如若不吊死,将来可不得我跟她哥哥两人养着,难不成你替我们养?” 这嫂子说话刻薄,三角眼里写满了算计。 蒋锳气得有些站不稳,她还没有跟这么不讲理的人吵过架,气得头晕脑胀之余往前踉跄了一步,这一踉跄可巧就把那嫂子给撞倒了。此番绣球招亲来的又都是这小姑娘家的亲友,帮亲不帮理,这嫂子故意往后一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你这个小丫头,敢打我妹子,也不看看这儿是不是都是咱们丹红寨的人!” “娘的!” 一个赤膊大汉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一面往蒋锳那里走,一面从腰间掏出一把明晃晃的软刀子来。 聚上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周遭声音也越来越吵,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赤膊大汉是带着刀来的。 周征原先是在看戏。 但看着看着,神色变了变,手里的折扇登时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巧就将那大汉手里的刀子打落在地。 刀子落地的那一刻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征也翻身下马。 “莫说是她自己倒的。” “就是真打了,又能怎样?” 周征漫不经心地开口,也掺和了进来。 不远处,周崇焕也在遥遥地瞧着这一幕。 “王爷,世子?” 周崇焕的近侍陆远道傻眼了,“世子爷一向不管闲事,今日是怎么回事?” 莫说陆远道想不通,周崇焕也想不通。他下意识地拨弄了几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然后继续静静打量这几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 第35章 六爻 “你这年轻人找死是不是?”那赤膊大汉显然是个横行乡里惯了的, 冷笑两声后试图动手。 宋裕虽不喜周征,但宋裕知道,以周征的性子若是这人碰了他, 怕是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找。所以先一步上前, 用手挡住这人的拳头。 宋裕虽是文人,但也是世家子弟出身, 年少学习骑射时也没少跟同龄人打过架,所以一个反钳制住这人的手后, 一个掼摔将人扔在了地上。 原本就嘈杂的场面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那赤膊大汉的亲友有的抄起棍子就上前, 有的随手拿了个扁担就过来了。 周翦也不甘示弱, 见一旁是个书画摊,随手抄起那些卷轴就往试图动手的人身上砸。 “储君, 世子,谋臣,还有这将军家的嫡女……公子小姐们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王爷,要不要属下去出示王府的令牌,让那帮人散了?”陆远道心有戚戚。 周崇焕叹道, “你觉得那群百姓不讲道理, 所以想拿权柄逼他们就范。但拿权柄压人,本就是天下最不讲道理的事情。” “那这?” “看官府如何处置吧。” 周崇焕将目光搁在不远处,陆远道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果真瞧见官差们正匆匆往这里赶。 “本王同蒋莽先行去驿站,你留下来, 待宋公子他们同官府解决好此事后, 带他们一同去前方的驿站。” “是。” 陆远道低声应了。 “让开让开, 怎么回事?” “光天化日之下, 大打出手,都跟我去衙门走一趟!”为首的那个捕头带着手底下的捕快一起将人拉开。 除了蒋锳,其他三个人都稍显狼狈。 周翦头上的玉冠在打斗过程中不知被哪个憨货拽歪了,几缕鸦发落魄地搭在肩上。 周征今日穿了一身软底的藏青色锦袍,布料甚是轻薄柔软,左臂上的那一块衣料被人拽掉了一大片。 最狼狈地要数宋裕。 稀里糊涂被人泼了一瓢泔水,脏兮兮的秽物沾在脖颈处,那气味让他自己都有些嫌恶自己。 “兄长,你这一世的运气着实不大好。” 从衙门回来的路上,周翦为了不伤到宋裕的自尊心,说得很是含蓄。 宋裕仰头一面拿帕子擦着脖颈上的秽物,虽然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周翦说得没错,这一世,他的运气着实差了一些。 “殿下象征着国运。” “殿下运气好就是臣最大的福分。” 宋裕得体地应对着周翦的话,一边嫌弃着自己,一边想,还好周芙不在。人生的狼狈时刻,总要有那么一两样是不该让她瞧见的。 国运这东西太玄乎了。 一下次戳中了周翦心上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刚刚在衙门出来的时候他特地支开了陆远道和蒋锳周征他们,就是因为此刻有话要对宋裕说。 “兄长,对不起。” 周翦哑着嗓子开口。 千头万绪积压在心里,只剩下这一句话。 “我老早就瞧出来你跟周芙也是重生的了,但我不敢认,直到来豫州前,我才敢告诉你,可告诉了你,我也没敢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对不起詹先生,对不起中书令,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千千万万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君王死社稷,我很早很早,就该站出来,而不是一直躲在兄长你的背后。” 周翦红了眼。 这些话,他很早很早就想对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