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欲言又止了一瞬后,还是解开袍带,一层一层,最后只露出了鞭痕累累的脊背。 饶是周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他背上狰狞的鞭伤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不好看是不是?” 宋裕笑笑,抬手试图将衣裳拢起来。 周芙摁住他的手。 从怀里将伤药拿出来,周芙用一旁的湿布给他擦了擦伤口后,这才用手指一点一点将伤药抹在充斥着鞭痕的地方。 两人都很安静,过了许久,才听到周芙在他背后缓缓开口: “宋裕,他们说那些没有人遮风挡雨的官奴几十年如一日都是这样过来的,被鞭打,被责骂,被折辱。” “我看到所有人的伤痕都会觉得不忍,但唯独对你,我觉得太轻了。” 第14章 旧怨 “对不起。” 静默了片刻后,宋裕突然低哑着嗓子开口。 屋内只放了一盏煤油灯,周芙看不清宋裕的表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还能从嘴这么硬的人口中听到这三个字实属难得。 “对不起什么?” “很多,江龄雪死后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会极门前处置那些藩王的时候,我站在你的角度想过,但还是那么做了。” 这些话在宋裕的脑海中其实盘亘了很久很久,死在沧州城外的前一晚,他还曾想过,若是人真的有下辈子,那他见了周芙该如何说抱歉。他那时用生宣写了满满一页的话,可到了如今,人就在面前,他反而只能说出这么两句来。 “宋裕,如若这辈子我父亲死的比上辈子迟,如若这辈子你统一兵权的时候,我父亲没有站在你的那一边,而是带着我的王叔们拼死反抗,你会像上辈子对九叔一样对我的父亲下手么?” 周芙的手指离开宋裕滚烫的脊背,问出了这个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盘算的问题。 “会。” “但老王爷不会这么做。” “万一呢?” “淮南王一生忠义,如果有万一,我也会给他一个善终。” 虽然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但听到善终这个词的时候,周芙不免还是心底一凉。 “宋裕,我真后悔我今天带的是伤药,不是盐。” 周芙重重地一巴掌拍在青年伤痕累累的后背上,撇开眼道,“把衣服穿好。” 宋裕额前又疼出一片冷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此刻带了些情绪的周芙,低头将衣裳理好。 “能走么?”周芙见他面色是不正常的苍白,忍不住问。 “能。” 宋裕头虽昏沉,但还不至于到不能走路的地步,只是步伐有些不稳。 周芙松了口气,提着煤油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竹门,也许担心有“吱呀”声所以注意力都放在了门上,一时不在意便忘了脚下,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将门槛前的竹枝子给踩断了。 这竹枝子断裂的声响惊醒了院内被绳子拴住的家犬。 “汪汪汪!” 家犬的狂吠声响起,原本黑漆麻乌的两间屋子突然又同时亮起了灯烛。 周芙跟宋裕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屋子里德福他哥和他爹披着衣裳出来了。 “这个周姑娘跟官府的人是一伙的!他娘的,骗俺们!” 说着,又重新抄起了家伙。 周芙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已经被宋裕攥住了。紧接着,就是德福家的拿着火把在后面追,她跟宋裕在前面跑。 活了两辈子,这么狼狈地奔逃还是第一次。 山间杂石很多,小路又崎岖,周芙跑到一半就把脚给扭了,但一直强撑着没说,只是一瘸一拐地跟着宋裕继续跑。 直到那一家人在一个拐角处被他们甩的没影了,两人才稍稍停歇下来。 “上来。” 宋裕松开周芙的手,双手撑着膝盖,示意周芙趴在他背上。 “别忘了你的身份。” 周芙抬手拭去额上的汗,然后不咸不淡地提醒他身份之差。 “等回去,我会罚跪。” 宋裕喘了口气后,缓缓开口。 周芙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家人此刻虽然已经被甩没影了,但是后头什么时候会再追上来,她心里也没谱。掐了掐手心,她认命地伏在了宋裕的背上。 “回去后自己跪上一晚。” “好。” 宋裕低声应了,并没有讨价还价。 宋裕这人虽清瘦,但身板极正,背起人来很稳当,这一点,周芙很多年前就是知道的。但眼下,趴在他背上,她只觉得烫。 当年父亲提到朝中那两位赫赫有名的中书令时曾提到一个词,铜皮铁骨。过去这么久了,周芙一直觉得这个词最适合的还是宋裕。 他上一世为大梁付出了很多很多,如今千里迢迢到荆州来也依旧是为了他的政见。 是股肱之臣,亦是百死不折的直臣。 当然,也是个负心人。 “宋裕,如果你当年不曾力挽狂澜还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也许重生后看见你,我真的会想要教训你一顿。” 往事不堪回首,周芙发自内心地开口。 百姓安居乐业,这六个字在宋裕的脑海里缓缓碾过去。 “所以周芙,你喜欢后来没有战乱的大梁么?后来百姓们都有饭可食,有衣可穿了么?” 宋裕敛了敛眸,突然低声问。 有么? 应该有吧。 周芙轻叹一声,“我自然喜欢没有战乱的大梁。跟辽军跟突厥打了二十年,谁不想着止战休民呢。” 二十年了,收复失地,拼死也不让这大梁的山河陆沉,这也是淮南王府所有人毕生的心愿。 想到这里,周芙忍不住又想再多问一句。 “宋裕,如果当初在你生辰那一天,我没有去你家祖宅找你,没有看见你在祖宅里藏了个江龄雪,你后面会主动告诉我她的存在么?或者说,你会主动告诉我,你在王府之外关照了另一个女人十多年这个事实么?” 虽然如今再说这些没有意义。 但江龄雪着实是第一个用死震慑过周芙的人。 上辈子的很长一段时间,周芙都曾经做过江龄雪血溅军营的噩梦。在梦里,她梦见江龄雪仍旧是第一次相见时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只是状似柔弱,实则刚烈。 “周芙,淮南王一生骁勇善战,深明大义,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优柔寡断的女儿?” “倘若不是怕你难过,宋裕早就处置了昭王的这些余党,哪里还有他们蹦跶的机会!醒醒吧,你不做周家的罪人,你就会做天下的罪人! 江龄雪那一日还骂了周芙一些什么,周芙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后来自己的裙角上手上满是江龄雪的血。 她那时在大局和家人之间徘徊不定。 在跟着九皇叔一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