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的人。” 崔邵? 听都没听过。 蒋锳不知道崔邵是谁,但还是依言点了头。抬脚欲走时,刚好瞥见宋裕挽起的衣袖下露出的道道斑驳鞭痕,罪奴的日子当是不好过的。昔日上京无数贵女追逐的高台明月如今沦为这番落魄境地,蒋锳百感交集。 “宋公子,这……” 宋裕漫不经心地盖住衣袖下的伤疤,“只是些皮肉之苦,不妨事。” 蒋锳听他都这般不以为意了,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念着“崔邵”这两个字回了车辇里。 待把宋裕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周芙时,周芙也糊涂了。 崔邵是谁? 她也没听过。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能从记忆里挖出关于这个人的半点蛛丝马迹来。 宋裕又为什么要突然提醒她这个呢? 此时此刻,她与他应该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他们这一世唯一一面还是当年父亲被贬时,她站在风沙之中回头向城门口投去的一瞥。那一瞥还仅仅是她望向的他,连他有没有看到她,她都不知道。 周芙想不通也不愿意再去想,只是既然他开口提了,她便在心里记下崔邵这个名字。 跟前世一样,老皇帝替她和蒋锳接风洗尘的地方在武英殿。大殿之上还有奉诏前来参加宴会的百官。 琼枝玉液,琵琶美人,歌舞百戏,应有尽有。 “一晃三年过去了,小永安都长成大姑娘喽。” “朕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一旦哭起来怎么都哄不好,每回入宫哭起来朕都得拿着子丹的拨浪鼓抱着你在观文殿走上好几圈。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你们长大了,朕和王兄也都老了……” 皇帝坐在明堂之上,兀自执着金杯追忆着往昔那些不可再见的时光。 周芙坐在下面的席上,礼数周全地忍受着老皇帝虚伪的煽情。两人客客气气宛若唠家常似的叙了会儿皇家该叙的旧后,便听到外头有人通禀,说是靖安世子来了。 蒋锳立即搁下在搅动鱼羹的玉勺,一动不动地盯着殿门口看。 殿门口点着四盏宫纱明灯,宫人们也纷纷打着扇,姗姗来迟的青年身形瘦削,肩上披了一件纯白色的狐裘,内里则穿着一身暗色的绣着繁复云纹的华服。他相貌英俊,眸色清冷,但唇上没什么血色,看上去是个久病之人。 大梁如今的文人并不兴五石散,周征如此,纯属是因为常年受襄王折磨所致。 襄王周子上是宸妃之子,因为生母是宠妃,所以自小乖张又跋扈。老皇帝当初下定了决心要把周芙的父亲贬谪到永州去后,觉得还不能打消疑心,便将淮南王的嫡子也就是周征扣在了宫里,让他做了襄王的伴读。 周征文采卓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可襄王却是个庸才。 所以做伴读这些年,襄王数次找周征的错处动刑,年前一次才刚受了重刑,虽捡回了性命,但伤了肺腑。 “征儿来了,如今同永安兄妹相见,怕是也想得紧吧。你在宫中这三年陪襄王在国子监听学,襄王如今学业之上大有长进,这可都是征儿你的功劳啊。”老皇帝乐呵呵地笑着。 周征没说话,只掀起眼皮略微点头致意。 老皇帝在周征那儿碰了个软钉子,便又堆着笑望向周芙,“小永安,你此次从永州来也是辛苦了,朕可以允你一个恩典。说说看,要什么?” 要什么? 周芙看了一眼兄长,缓缓起身,鼓起勇气道: “臣女想恳请陛下退了我兄长与蒋将军之女蒋锳的婚事!” 百官顿时一片哗然。 这天底下哪有兄妹相见不先问问对方过得如何,便直接让皇帝老子退婚的事?简直荒谬。 周芙手心里也都是汗,但她清楚。 按照上辈子沈青娥死后,周征开了她的棺木不顾妻儿跟她的尸骨一起躺在棺木里的这股子疯劲儿,这辈子,他对沈青娥的感情也绝不会浅。 第5章 下跪 正在百官议论一片时,周征跪坐席间已然三杯烫酒下肚,他如今的身子本不宜喝这万岁爷所谓盛情之下赏赐的好酒,所以饮干净这卺中酒后,禁不住掩唇喘嗽了两声。 “征儿你怎么看?” “臣以为臣妹所言有理。”周征淡淡道,“臣常年与药石作伴,终日需人奉药,虽未到知天命的年纪,但自知寿数不常,属实不必耽搁旁人。” 皇帝如今虽老迈昏庸但还不至于真的眼盲心瞎,这位侄子短短三年内身子是如何败成这样的,他心里也有数。于是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蒋锳。 蒋锳这些年跟着父亲南征北伐,也见过不少钟灵毓秀的少年,但他们都没有带着一份清冷孤寂感的周征来得吸引人。 大雪压琼枝。 蒋锳赏得了他的美。 但男女欢爱,并非只靠惊鸿一瞥。蒋锳看着他那一双宛若陈潭一般没有情绪波澜的眼睛,便知晓,这惊鸿一瞥,有也只是她有。 “世子将来定会福寿绵长,只是蒋锳要嫁的,定是两情相悦之人。所以蒋锳也恳请陛下退婚吧。” 蒋锳起身,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虽有遗憾,但不知为何,说出此后,总觉得心口处有一道似是积压了几十年一般的郁气纾解了开来。 当初指腹为婚原也不过是皇帝醉酒时的玩笑话,既然双方都无意于这桩婚事,皇帝倒也不准备强做这媒人,直接应允了退婚一事。 只是,老皇帝唯一觉得纳罕的是,他今日的宠臣也就是那位观文殿大学士崔邵一向最会揣度人心。 可今日周芙所求,却并非如他所言。 酒散席消,临出武英殿时,正赶着下了一场暮雨,这宫内的地砖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天冷地滑,皇帝难得起了仁心觉着来这御宴之上的官员大多年纪大了,遂遣司礼监的人把那些在偏殿那儿候着的轿夫都叫进来。 周芙和蒋锳来时只乘了一辆玉辇,如今天寒,周征不宜在这风雨中久待,于是两人便将玉辇先让给了他。 王府里的管事张九早早地命人把旧宅收拾干净,连给世子爷接风洗尘的火盆都备好了,却独独没想到缺辆车马,待到经底下人提醒的时候,周芙和蒋锳已经在殿前立了许久了。 同她们一样,在这凄风苦雨之中久立的还有另一个青年,头顶着翼善冠,穿着赤色红袍。 周芙打量了一下他胸前的补子,白鹇的图案。是个五品官。 这个年纪做到五品官的位置,也绝非常人。可周芙上一世对这个人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郡主,臣的车辇到了,如此,便先行一步了。” “这两柄油伞,臣留与您和蒋姑娘。” 周芙正出神之际,那青年已然将两柄伞搁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