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和手敕这些东西轿夫都一一出示了,但为首的禁卫督头就是要周芙和蒋锳下辇,想要瞧瞧里头有没有人。 这明摆着是皇帝给淮南王府的下马威。 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的这位弟弟依旧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依旧疑心比本事大。 “下吧。” “一次低头,十年败运。”蒋锳攥着小粉拳愤愤。 “放心,他活不过两年的。” 周芙起身,领着蒋锳下轿。这老皇帝的身体本就不好,周芙的记忆里,他也就是这半年还是清醒的,到后面虽然依旧作死,但都是缠绵病榻,如果她争气的太子哥哥后面能多骂这作天作地的老皇帝几次,这半年内就死,也不是不可能。 禁军上辇搜查,走了个下马威的形式后又假惺惺地告了罪。 周芙看着这肥头大耳的禁军督头告罪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了宋裕,那个眼底总是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但实则睚眦必报的人。若是他在,不见血,怕是这事儿不算完。 还好。 她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年,没把心胸变小。 她这样庆幸着,正欲上辇,蒋锳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指着西南角一个角落“宋……宋裕?” 听到这个名字,周芙的心仿佛停了半拍。她抬起头,顺着蒋锳的目光遥遥望去,不出意料的,见到了上辈子那张熟悉的脸。 人杀的多了,面相是会变的。周芙最后一次见宋裕是九皇叔谋反的时候,那时候的宋裕一路杀伐,手上已经沾了太多的血,胡人的血,自己人的血。那一张脸虽然还依旧俊朗,但眉眼间的冰冷和无情是如何也遮不住的。 但如今,他还是那个干净的他。 眉眼俊朗,却还没沾鲜血。 身上仍带着股疏离劲儿,却谈不上无情。 周芙遥遥地看了宋裕一眼,却并未有多少的功夫感怀人生沧海,只因为此刻宋裕正跪伏在地上,而身边一个跋扈的衙内正刻意用金丝软靴狠狠踩上他一贯骄傲的脊梁。 屈辱么? 怎么可能不屈辱? “宋裕,你平时不是个正人君子么?小爷当初不过调戏个民女,你都要插手!” “呵,风水轮流转,你也有给人当奴的时候啊?” 那衙内似是早早地想要出这口恶气,又狠狠地在宋裕脊梁上跺了几下。 宋裕含垢忍耻地闭上眼。 如果可以,他此刻并不想要周芙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可他又知道,她今日会前往会极门接周征。 第4章 再遇 前世的这个时候,宋裕其实没来过会极门找罪受。今日刷马的路上故意经过这里也纯粹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重生了,周芙说不定也会重生。 在宋裕的记忆里,周芙的性子一直是极好的。她仁善又温柔,活得像个菩萨。 上京的那些贵胄,但凡见过她的,都很喜欢她。 但如若她也重生了,会不会像前世一样在御前向陛下要了他,这一点,宋裕还真说不准。 上一世,他最后一次见到周芙的时候两个人闹得都太难看。那时候江龄雪因为昭王谋反这件事而死,他失去了人生中最后一个亲人。他气周芙不信任自己,也憎恶昭王将无辜之人裹挟进这朝堂局势里,所以才将事情做绝。 周芙脾气很好,但她绝不是生养在王府里的娇花。她温柔却不娇弱,是支撑他前世走下去的一盏明灯。宋裕很清楚,自己不能没有她在身边,但又实在担心,万一这一次她不要自己,也就有了眼下的这一出。 “瞧瞧,做马奴就得是这个姿势!”跋扈的衙内似是还觉得用脚踩着这位落魄探花的脊背仍旧不够,直接用脚尖挑起了青年俊朗的下巴。 “宋裕,你可是我们这批国子监学子里头一个入仕的,如今沦为罪奴,滋味如何啊?” “同窗一场,给爷学声狗叫,爷就放过你!” 衙内的脚尖挑起宋裕下巴的同时,还捎带着恶狠狠地用脚蹭了他的面颊。宋裕咬牙隐忍着,袖子下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此刻浮出淡淡的青色经脉,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知道在不远处周芙就在看着他。 那一道淡色的身影曾是他前世倥偬一生里唯一能够抓住的那么点光亮。 “蒋锳……” “我知道,郡主你要去帮宋公子!”蒋锳也撸起了袖子,预备万一周芙上前被不长眼的欺负了,她也跟着上。 “这种情况,罪奴若是还手,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周芙站着不动,思索半响后开口。 蒋锳也陷入了困惑,“我们家不责罚下人,没遇见过这事儿。但,杖刑流徒死,如若宋公子还手了,总得受一样。” 周芙闻言皱了皱眉头。 她觉得前世的宋裕因为江龄雪的事情伤害了她对他十多年的喜欢,也觉得前世的宋裕太过绝情,她不愿意这一世再困在这个人身上。但这也不意味着,她想要见到这人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地受辱受刑。 “蒋锳,你且去帮他。” 周芙遥遥地又望了一眼那个方向。 蒋锳更为困惑了,作为闺中密友,蒋锳是知道周芙喜欢宋裕的。当年淮南王府被圣上猜忌被贬永州,满朝文武皆知老王爷有冤,却不敢为其叫屈。只有少年时候的宋裕,敢当在城门前击鼓为淮南王府仗义执言。 周芙对宋裕的喜欢,就从那时候开始。 后来宋裕入仕,以书画在一众文人间见长。彼时周芙仍在永州随父亲吹风,上京的士子闲风恰巧也吹到了她的身边,他的字画每流入民间一幅她就买一幅,淮南王给她的大半宗禄都是被这样花掉的。 一个愿意为了对方的字画一掷千金的人。 如今见了面,明明可以相救的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做。 蒋锳很不理解。 却见周芙低头随意地捻掉了丝帕上的线头,失笑道,“因为王府不缺一个脑后有反骨的家奴。” 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先蒋锳一步上了玉辇。 蒋锳摸不着头脑,一回头却见那匍匐在地上的宋裕正不死心地盯着玉辇的方向瞧,眼神失落并且伤情。 蒋锳想不明白,周芙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但宋裕心里却咯噔一下,他知道,她一定跟他一样重生了。 若非如此,她怎么会舍得这么对他? “落井下石的东西,你倒是给我学一声狗叫试试看!”蒋锳硬着头皮过去同那衙内理论,那衙内本还凶巴巴地想骂是哪里来的小娘们,但见到淮南王府的腰牌后,灰溜溜地跑了。 蒋锳忙要上前搀扶宋裕,宋裕摆手示意她不用后,自己扶着城墙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同蒋锳道了谢。 道完谢后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玉辇之上,缓了一口气后沉声道,“蒋姑娘,提醒郡主留心一个叫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