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成一手搭着方桌,温和地劝慰:“皇兄别想太多,忧思过重,更不利于养病了。” “自从何思行死后,我晚上就睡不踏实,总是想起年轻时候的光景来,觉得时间如梭,真是快。”天昌帝叹了声气,“赵宸贺去西北,我总觉得不妥,兵部和禁卫军的牌子还在他手里呢。” 云成考虑片刻,才道:“想法子收回来。” 因为他神色慎重,天昌帝不由往他那边靠了靠。 云成低声说:“恕臣弟直言,禁卫军关系着皇城安慰,牌子还是您自己攥在手里的好。” 天昌帝松了口气:“兵部的牌子呢?” “也收在自己手里。”云成说,“兵部现在有两块牌子,一块在赵宸贺手里,一块在陈阔手里。陈阔久不站队,皇兄该多防备,若有万一,及时应对。” 他一直都这么敢说,天昌帝不是头一回听他把朝中错杂的局面摊开来讲,不在乎得罪哪位朝中大员。天昌帝总能从他话中感受到被信任。 他已经由一开始的意外变成了习惯,尤其云成从来没有求过什么,官职也好,兵牌也好,他仗义执言的同时很忠诚,似乎完全不在乎名利地位。 天昌帝点着头,短暂地走了一下神,继而笑了起来:“宋礼明这乱添地刚好,这下赵宸贺不去也得去了。” 这话就代表天昌帝已经下定决心让赵宸贺外派,并且不惜搭进去宋礼明。 云成明知如此,还是道:“宋礼明说的是气话,若是他反悔,可有转圜得余地?” 天昌帝想了想:“是他自己争强好胜要去西北,这跟朕可没关系。” 那就是没有了,云成跟他一道笑了一下:“是。” 天昌帝气色比刚刚好多了,跟他聊了几句家常,又问他:“若是赵宸贺不肯交出牌子,我一时拿他没办法,你看……” “他是个重义气的人。”云成温和无害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念着跟您的故交,应当也不会一意孤行。先试试吧,若是不成,臣弟再想办法。” 天昌帝又点头,伸手去端水,递到嘴边时看了他一眼:“有人在庆城碰到了禁卫军——赵宸贺的人,他派人去庆城做什么?” 那打量的视线过于隐匿,让人非常不舒服,但云成好似无知无觉:“需要臣弟查一下吗?” 天昌帝垂下眼皮,喝了一口水。 云成看着他,可能是对着窗侧的缘故,抬起的眼睫与弧度分明而无害,瞳孔浅淡,眼神明亮。 天昌帝许久挑不出错来:“不必。” 于是云成踏踏实实地等在一旁。他年轻,但是没有年轻人的急躁,能坐得住。 当天昌帝表现的喜欢,他就跟着笑,天昌帝表现的不高兴,他也只是沉默,没有多余的动作与自作主张。 天昌帝一度认为他简单率直,因为当他皱眉的时候就是在思考,从不遮掩,好像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他太静了。他明朗的视线偶尔被低垂的眼睫遮挡,从间隙中流淌而出的神情阴郁而暗沉。 天昌帝回想类似场景发觉屈指可数,一次是南下归来,受封南亲王,一次是在刚刚的大殿上。 云成发出一点声响,疑惑地望着他:“皇兄?” 天昌帝缓缓摆了摆手。 云成点点头,无声地退了下去。 天昌帝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思着难以收回。直到门帘拍回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才发觉那身影已经消失了。 内室空荡荡的,又变成了一个人。 第49章 云成从勤政殿出来, 宋礼明和赵宸贺正隔得远远地站在台阶前,赵宸贺还是那样,笔挺直立, 不怎么多话, 宋礼明朝着他偶尔说上一句,歪头看看他,他不答也就罢了。 云成一露面, 赵宸贺收了吊儿郎当的视线,跟他对视。云成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轻轻点了一下头。 倒是宋礼明开了口:“怎么样?” 微风吹云成的发,他不在意,在风中轻轻眯起眼:“不去不成。” 宋礼明表情还在纠结,跟出来的福有禄说:“廷尉、宋大人, 皇上有请。” 三人短暂的对上目光, 云成礼貌地低了低头, 越过他们几步下了台阶。在昏暗的天幕中, 朝着鲜艳的红墙远去了。 天昌帝久坐有点累,福有禄给他添了几个靠枕, 又在手边掖了俩暖手炉。 赵宸贺和宋礼明从外面进来行了礼, 天昌帝没给他们看座, 直接问:“你们准备何时启程?” 宋礼明抗拒的神色都在脸上。 “不是什么大事, ”天昌帝安抚他, “等你立了功,回来给你升职,你爹想必也很欣慰。” 宋礼明“嘶”了一声, 难受道:“那我能不能晚点去, 至少过完年, 出了正月,不,出了二月。” 天昌帝不想答应,又拿他没办法。 宋礼明觉得那视线笑又不像笑,看起来有些森寒,于是自己退了一步:“那就正月底去吧,正月二十九我生辰,吃了寿宴就走。” 他看起来很尊重天昌帝,还眼巴巴地问:“行吗,皇上?” 天昌帝勉强收着脾气,半晌才生硬一点头:“最迟正月二十九。” 宋礼明又高兴起来,笑着谢了恩。 天昌帝板着脸,看向赵宸贺:“你呢?” 赵宸贺投在地上的影子蛰伏不动,收起来的视线很沉。 天昌帝跟他对视许久,才说:“怎么,你不愿去?” 赵宸贺猝然笑了一声:“怎么会?皇上恩典,臣特地来谢恩。” 他一笑起来,逼人的气势潮水般退去,显出几分年轻的桀骜来。 天昌帝不喜欢看他这样,他扣着手边的茶,沉思许久,将话理通顺了才缓缓开口:“你既然要走,兵部和禁卫军的牌子,你准备交给谁?” “当然是交给皇上。”赵宸贺从腰间解下两块牌子,朝旁边一递,示意福有禄来拿。 天昌帝诧异了一瞬,他没料到赵宸贺肯这么轻易的把牌子交出来。他以为要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但他解下腰牌的动作过于流畅,递出来的动作也毫不留念,看起来似乎不在乎。 福有禄犹豫着不敢上前,天昌帝摆手他才上去,接过牌子捧着放在窗边立着的小桌上。 “皇上要认命谁或者倚重谁,”赵宸贺说,“都是天意。” 他平时大刀阔马,根本不会如此收敛。 天昌帝有些生气,不待发作,就听他继续说:“臣此行远去西北,不知归期。” 他停了一下,唇角先动,继而发声:“望皇上身体安康,爱惜自己。病了就养着,朝会不打紧。少同御史台置气,臣不在,让别人去出头……” 他慢下来,缓缓停了。 天昌帝望着他,听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