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不停。 他怕了。 他已经连退两步,若是再退,势必颜面扫地,若是不退,有阁老死柬在前,若是再来一次,岂不是要被天下人骂做昏君? 他艰难地喘息,巡视全场,只觉得所有人心怀鬼胎。 云成此刻才站出来,声音不高,带着不易察觉的强势和安抚的力量。 “廷尉南下立盐铁司充实国库、清点物资、派遣西北保住将士们吃穿、禁卫军将京都守护的如铁桶一般……”他稍一停顿,总结道,“是个办实事的。” 他平时说话总是不急不躁,声音有些淡,但是态度很温和。 他一开口,全场官员都竖起耳朵,赵宸贺得以光明正大地看他。 云成收到了他不加掩饰的目光,昨夜缠绵犹在耳边,他继续说:“……皇上,贪污当然有罪,若是功不抵过,不如将功折罪。” 天昌帝缓和了一些,看着他问:“怎么个折罪法?” “听闻年前派去西北的将领已经被边缘化,一切跟军务相关的都把他排挤在外。” 天昌帝点点头:“是该整顿一下西北。” “如今西北战事频起,将领青黄不接。”云成叹了口气,“不如把廷尉外派西北,以作惩戒。若能建功立业,也算将功折罪。” 季择林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赵宸贺就说:“该罚钱罚钱,该降职降职,把人直接外派西北,这是什么个怪罪法。” 宋礼明不怕他,立刻说:“既是武将,不管是留守京都,还是远去西北,只要是为皇上办事,有什么不能的呢?” 赵宸贺嗤笑一声:“既然你那么想为皇上办事,你自己怎么不去西北?” “去就去!”宋礼明横道,“咱俩谁不去谁是孙子。” 赵宸贺一时没防备他能说这种话:“……” 天昌帝:“……” 在场官员:“…………” 他在朝中地位实在特殊,虽然没有实权,但六部都给他面子,平时只当贡品供着。 他爹在太上皇时期叱咤风云,天昌帝都要给几分薄面,季择林也早已经放弃了参他,把他当成透明人。 所有人的心思都如出一辙——只要他不捣乱就行。 云成清了清嗓子:“……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天昌帝也摸不准,勉强道:“想去也行,云成拟个章程出来……下朝后都别走,朕再跟你们详细交代。” 原本一场激昂大战,火捻子刚刚点着,被宋礼明横里打岔,一盆凉水浇了个透。 云成原本准备了一车的话,还额外安排了另外的人一道上奏,这下泡了汤,全都不用上场了。 当着许多人的面,他只能答应下来:“是,臣领命。” 赵宸贺也好不到哪去,兵部跟吏部都是他的人,没来得及张嘴就结束了。 赵宸贺的脸都黑了。 下朝以后宋礼明跟云成一起去勤政殿。 “大哥,”他有些纠结,犹豫了一下才气急败坏地说,“我不想去西北。” 云成皱眉,语气无奈:“你跟宸贺斗什么气,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礼明后悔死了:“西北的人不讲理,我硬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他们,去了要吃亏。而且那边那么艰苦,不成,你救救我,别让我去了。” “满朝文武都听见你的豪言壮语了。”云成头疼地思虑片刻,眉头还拧着,“我跟宸贺说好,让他看着点你,别被人欺负了。” 宋礼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亲密称呼之下的东西:“你跟宸、宸……” 他“宸”了半天,还是喊不出这么亲昵的叫法:“你们?” 云成轻轻“啊”了一声,低眉笑了笑。 宋礼明挠挠鼻尖儿,好半天没声儿。 勤政殿近在眼前,云成道:“去就去,这倒省得我们跟他打架了。最多一年,再把你捞回来。” 这个他,肯定又指赵宸贺。 宋礼明十分纠结,忍不住问:“他要跟我们一起拜把子,当新大哥吗?” “?”云成拧着眉看了他一眼。 宋礼明:“也行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前方就是勤政殿,赵宸贺已经等在外头了。云成瞥见那身影,不由得打了个顿。 宋礼明无知无觉,还在发愁:“一年太长了,三个月行吗?最迟,最迟半年,我功夫都快忘没了,去了说不定小命都没了。” 云成的心都跑到了前头,扒在了赵宸贺的后背上,安抚他道:“放心吧,让你留守后方,安安全全的。” 赵宸贺如有所感,回过头来。 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里头没有硝烟,都是勾勾搭搭。 “你踏实待着,”云成眼里含了笑意,拍拍宋礼明的后肩,“明年抗着军功回来,职位要跳着升。” 宋礼明表情扭曲,半晌一咬牙,豁出去了:“行吧!” 云成到了门前往旁边站了站,因为赵宸贺走了过来,站在了他手边。 三个人一道并排站在檐下。 “钱不是存在你的名下吗?”赵宸贺朝他偏了偏头。 云成“啊”了一声,轻笑了一下。 赵宸贺又问:“一早就打算好了,要拿这事坑我?” 云成眼神动了动:“后来才准备的。” 他没忍住,又笑了起来:“你根基太深了,挖不到你别的错处。只能从这上头下手。” 赵宸贺挑起眉梢,舌尖再次抵住了伤口。 “还没完呢。”云成站得笔直,“你人走了,兵部和禁卫军的牌子得留下。是你自己主动留,还是我想办法留?” “没必要赶尽杀绝吧,云成。”赵宸贺顿了顿,“你先别笑。” 云成清了清嗓子,勉强收了笑。 赵宸贺继续问:“挑好人了?” 云成实话实说:“还没。” “宋礼明都舍得放走,”赵宸贺继续用这种半是欣赏半是调侃的语气说,“下了大本钱了。” “这是计划之外的。”云成扫了宋礼明一眼,后者立刻凑上来,“你们商量好啦?” 二人一起看他,宋礼明搓了搓手,对赵宸贺说:“刚才是我嘴快,我跟你道歉。额,我考虑好了,去就去嘛,男子汉一言九鼎。去了之后,你罩我啊,大哥。” “……”赵宸贺复杂的看着他,看起来想把他脑袋掰开。 宋礼明又去看云成。 云成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福有禄快步走出来,对着他们三人看了一遍,堆着笑对云成说:“皇上请南亲王进去说话。” 云成跟他对视了一眼,跟着他朝里走。 天昌帝面色不虞地坐在老位置上,睁开的眼睛上面深深皱着几道褶。 他没让福有禄给他搬座位,反而让他坐到了对面,勉强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最近胸闷气短,觉得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