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东西。 是一张秦玉逢亲写的花笺。 “建光三年谷雨日,吾与诸君相游于空翠亭。天色暗沉,幸有诸君容华照人,言笑晏晏,令我觉流风不侵,暮雨温然,茶香而酒甜,花艳而灯明。赠此花笺,以记今日之事。” 用的不是仕女中流行的簪花小楷,而是秀逸流畅的行书,文雅而见风骨。 虽然也是人人都有的,但比上次的礼物更讨人喜欢。 顾充仪看了手中的花笺许久,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又是以往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好好收起来吧。” “是。” 身边的宫女小心地捧着花笺,走进书房,单独拿了盒子装好。 谷雨次日暮,皇上皇后回宫。 皇后感觉六宫静悄悄的,还差点儿以为秦玉逢带着后宫的人跑了。 差人一问才知道,她们昨天不仅喝了茶,还喝了不少酒。 “玩得开心就好。”皇后说着,眼睛里却不见笑意。 她正失人心,华妃却这么讨人喜欢。 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 皇帝的心情也一如既往地跟皇后不同。 他高兴得很。 谷雨的祭祀和示范春耕都很顺利,各地虽不说雨水充足,却也没有旱情,钦天监也说今年会是一个丰收之年。 西戎求和的侍者来的半路被秦跃抓住了,明话说是捎他们一程,实为押送和搜走可疑物品。 而且墨成也没有递第三封乞休的折子。 第三件事虽不让他高兴,但也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他还是皇子的时候,行十三,上头不仅有太子,还有好些个家世出色,能力过人的皇兄。 先帝规定皇子弱冠之前不上朝,再加上他母妃不受宠,母族势弱,他就是想参加夺嫡,也没有条件。 所以他其实一开始没有继承大统的打算,娶严氏女也只是想积累一些力量,在夺嫡的乱流中护住母亲和自己。 结果他刚及冠没几天,父皇就宣布立他为新任太子。 皇兄们争得头破血流的太子之位,就这么轻易地落到他手里。 当时朝堂的震动,比废太子的时候还要强烈,但前朝从来都是先帝说了算,先帝要保十三子做皇帝,那这个人选就不容更改。 “你皇祖父立国,朕固国,自以为无愧于先贤圣祖,但我们二人都是杀伐之君,若要我钟氏帝业千秋,下一任非仁君不可。” “你性情宽仁,又取舍果决,心正明德,因此,朕才为你取字修齐,望你能修身齐家以治国,莫要辜负为父的期望。” “内阁首辅墨成是你姑母之夫,虽无经天纬地之才,但守我钟氏江山,教会你帝王之道足矣。朕去后五年之内,无论他做了什么,你都要相信,他对你姑母,对朕,对你都是万分忠心。” “五年之后,可杀。” 先帝嘱咐的这些话,皇帝每一句都记得。 所以哪怕墨成把持朝政,经常跟他对着干,还不准他搞新政,他都只是在没外人的时候抱怨两句,没有真动气。 但才过了三年,墨成就开始递折子说要回乡养老。 皇帝就情不自禁地想:莫不是墨老对他太过失望,以至于想要放弃把他教成合适的帝王了? 现在对方假装没有递过前两封折子,继续帮他处理朝政,着实减轻了他的压力。 心情愉悦的皇帝终于又开始踏足后宫。 头一个去了淑妃那里,赏赐如流水一般地送进了长乐宫,六宫之人便知道,淑妃依旧是长盛不衰的宠妃。 第二日白天看望了尚未病愈的罗婕妤,给了对方一个“康”的封号,晚上去的纤云宫。 第三日去了皇后那里,到第四日,才又开始宠幸新妃。 萧修仪得了封号,如今是瑾修仪。 舒贵人连着承宠两日,之后也常伴帝王侧,赏赐收了不少,但仍是贵人。 顾贵人晋了婕妤又得了封号,称娴婕妤。 沉翠宫之战,叫人看不出谁输谁赢。 秋美人和冯才人也先后承宠,前者偶尔会被召幸一次,后者则彻底没了声响。 冯才人和顾充仪都住在灵玉轩,宫中便开始有传闻说灵玉轩风水不好,谁住谁失宠,叫皇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处置了不少宫人。 随着皇帝开始频繁踏入后宫,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情也频发起来。 秦玉逢坐在寝宫的窗台上,抬头看被乌云间歇遮掩的月亮。 “娘娘,皇上今日翻了舒贵人的牌子。” 她回头奇怪地看了一眼蓬絮,像是在问对方为什么会说这种她不关心的话题。 蓬絮:“那您是在想家么?” 秦玉逢继续看天:“谷雨那天的乌云也是这样,一片一片的,雨要下不下。” 蓬絮闻言也伤感起来:“在后宫之中,想要与人交心来往,实在是很难。” 秦玉逢:“那日顾充仪认出了锦语,却只是莞尔一笑的模样,甚美。” 蓬絮:??? 娘娘您说这话,淑妃知道吗? 第15章 皇帝到了沉翠宫。 舒贵人远远地迎了上来,手执宫灯,眉眼低垂,温柔而娇怜。 这位京城第一美人确实很美。 性子也是后宫少有的小意软和,会附和他的任何一句话,即使他有一时失言,她也会帮他圆上。 相处起来不会有任何的不顺。 在新人中,她最得他的心意,他便多宠爱一些。 但今天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一个与舒贵人完全不同的女人。 既不和婉,也从不顺着他的心意说话。 还经常堵得他说不出话。 “你很好。”他突然说道。 舒贵人略有些茫然,但依然没有抬眼看他的神情,反而羞涩地挡起脸:“臣妾只是努力做好该做的事情,能得皇上一句好,实在是……令臣妾受宠若惊。” “春夏交替,夜里凉得很,下次不要在外面等这么久。” “可是臣妾想要早些见到您。”舒贵人难得想要拒绝皇帝的安排,一双美眸含着能化人的情意,“天凉,臣妾会披上披风,雨雪,臣妾便抱伞等在亭子里,无论陛下来得多晚,都瞧见臣妾的这一盏灯。” 她说了好长一段,话音落下的时候,四周都寂静非常。 也叫皇帝回过神。 皇帝执起舒贵人的手,说:“爱妃能如此,朕很感动,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你的手这样冷,快进去用热水泡一泡免得着凉。听闻华妃有些不适,朕要去看看她。” 舒贵人:“……” 皇帝:“嗯?” 她想起自己贤淑体贴的人设,即使妒火中烧,也还是露出担忧的表情:“华妃姐姐竟身体不适,臣妾今晨看她还好好的,可是传过太医了?” “嗯……是脾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