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入夜,柳盛就很喜欢将她搁置在窗柩下,吸收太阴之气。 不止如此,他还总喜欢自言自语。 她的名字就是在柳盛自言自语的时候出来的。 每逢月中,是春绯最为期待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柳盛会放血给自己喝。若是有月,柳盛就会携着瓷瓶将其搁置在他屋内的窗柩下,若是无月,他就会关紧门扉,将瓷瓶搁置在他的床榻前。 今日有月。 瓷瓶被搁置在窗柩下,柳盛伸出右手持着的一把脱鞘短匕,神情冷隽。 盘绕在瓶口处的黑紫色雾气兴奋地快速打转,柳盛持刃的手顿了顿,默默卷起左手的宽袖,露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痕迹来,而后他低下眉眼朝她笑了笑:“莫急。” 旋即,他从容不迫地将刀刃送递进自己左手手臂。一听那尖刃碰到血肉发出的激鸣声,春绯的心就跟着加速一分。不过到此为止,柳盛的脸上都未露出半分痛色。 鲜红的血液毫无章法地蜿蜒在他的手臂上,极致的诡艳感。 柳盛将手往前伸了伸,便于流出的鲜血、甚至于他手臂上的血口可以滴入到瓷瓶中去。尝到鲜血滋味的春绯,暗淡的黑紫色雾气隐隐闪烁了几分。 许是这半年以来柳盛的精心喂养,春绯现在感觉妖力十分充沛。 她贪婪地吮吸着这些新鲜的血液,露出了妖的恶性。随着时间流逝,也随着柳盛这般定期的喂养,她对鲜血的渴求度愈发旺盛。 春绯已经不再满足于柳盛给她的这么一点血了。 可柳盛忽声道:“春绯,这是最后一次。” 只此一瞬,盘桓在瓶口处的黑紫雾气猝然冲破那道金印枷锁,破裂而开的符咒死气沉沉地飘浮在半空中,直至坠落。 柳盛沉静地站在原地,垂手而立,琥珀色的眸底甚至惊不起分毫的讶异。 那团黑紫色的雾气粗粗地聚显为一道人形立于柳盛跟前,不过片刻功夫,这道长影便渐渐露出一点白。 女子肤色白皙,唇瓣殷红,眉眼蛊媚,可眸底的情绪却冷情得很,她一头纤浓的乌发披垂于地,就这般半遮半掩地展现在柳盛面前。 柳盛别过眼,取来了一件月白色的曲裾长袍。 “春绯,穿上这个。” 化为人形后的春绯本该第一时间就杀了柳盛再喝光他的血,吃他的肉,可她竟放弃了这个伴随了她半年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于是春绯微微歪着头,困惑道:“我要杀了你么?” 曲裾袍垂挂在柳盛的臂弯处,他垂下眼,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替她穿上了衣裳,丝毫没有男女之分的避讳。 春绯很享受被照顾的感觉,等他为自己穿好衣裳后,露出了一口尖锐的白牙。 柳盛忽地摸了摸她的头。 “听话些。”他说。 那口尖牙瞬地收了回去,春绯有些困惑,他为何不怕自己? 转念一想,这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咒印已破,她可以离开这个困住自己半年的破地方了。 “我走了。”春绯说。 柳盛蓦然笑道:“去哪?” 听到他的疑问,春绯只觉得好笑,难道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她的宠物了? 他又道:“我喂了你半年生血,你离不开我的。还有,你不想杀我了么?” 柳盛绕过春绯,不去看她此刻的神情,背对着她径直往前走。 “骗你的。”柳盛笑着摇头。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可在春绯眼里,这是对她的威胁。她望着窗棂外的圆月,霎时间便化作一缕紫烟消散于屋内,只这才出了去,便被一道金光给打了回来。 灼热的烧感在她全身迅速蔓延,春绯蜷缩在窗下,钻骨的疼痛让她不断颤抖着。 “春绯,留下来陪我罢。” 此下春绯才意识到,不仅是那囚住她半年的瓷瓶加了咒印,柳盛所居住的屋房外也贴下了囚妖的金印,甚至是整座柳宅。像是早就有所准备,早就意料到这一日,他什么都知道。 柳盛回过身来,走到窗柩前拿起那把血迹半干的匕首,再次挑开了左臂上的伤口,腥稠黏腻的红色血液缓缓跃动而出,他半蹲下身,将左手递到春绯眼前,“没有下次了。” 明白了眼前的局势,春绯不再有所动作。 她疯狂吮着那些流动的鲜血,举止癫狂,完完全全将自己妖性的一面暴露在柳盛面前,疼痛随着鲜血没入,一点一点地停止了叫嚣。直到她餍足地微抬起头,望进那双波澜无惊的琥珀色眼眸深处,才缓慢地放下了柳盛的手。 腥甜的血色弥留在春绯的唇齿间,她笑了。 “我想出去。” 柳盛也跟着笑了。 “想去哪?” * 打点好春绯日后起居,柳盛才将人给带了出去。 但也仅限于山野溪流一带。 似是对她的不信任,就是出去了,柳盛也想着千百种法子锁住自己的妖力,不让自己有可乘之机。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道法能困住自己。 春绯真的不明白他吧自己掳回来要做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很没出息。 一点出息都没有。 直到后来,她发现柳盛时常对着一女子的画像发呆,那女子的名字,也叫春绯。 可春绯长得和画像上的春绯一点都不一样。 春绯觉得有意思,于是夜里柳盛归来时,她就化作那女子的相貌,坐倚在窗棂上,巧笑嫣然地看着走进屋内的他:“柳盛公子。” 柳盛先是一愣,随即叹声笑道:“春绯,莫闹。” 一下被戳破的春绯骤地冷下脸,她好歹是只魇妖,最起码的惑术还是有的,怎么柳盛此人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不过春绯仍旧没有换回原来的容貌,而是跳下窗,扑进柳盛怀中。 “我是魇,你若喜欢她,我可以帮你入梦。” 柳盛半垂下眼,抚手摸了摸春绯的发丝,神色无半分动容。 静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你有怨?” 春绯点头。 没有一点犹豫,柳盛无声叹息着,知晓她说的并不是自己所说的那种怨,于是松开手,走向书案旁置放的红木箱,掀开木箱后取出那张画像。 画像被他随意展开,柳盛将画像一角对准桌案那盏被她燃起的灯烛上空,微弯下腰去,冷眼看着烛芯处的火焰吞卷着这张纸画,直至最后一点余烬,柳盛才松了手。 “如何?” 春绯不明白,缩回到瓶中休憩。 柳盛无声望着窗下瓶,如此定定地站在那许久,才回榻歇息。 而回到瓶内的春绯并没有决定就此停止,在柳盛熟睡时,春绯入了他的梦。 梦中,春绯发现了许多柳盛平日闭口不提的秘密。 譬如说,他是族中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