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诀十几年的感情,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啊,偏生她还是个死脑筋。 他慢慢朝着楼梯上走去,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煎熬。 在这短短的十八层台阶上,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一刀杀了她,又或是将她强行捋走,再或者是将她按倒在婚床上,狠狠地蹂躏她,之后再无情地将她抛弃。 可是,当真的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杀了她?他动不了这个手。 捋走她?能捋去哪儿呢?她又不爱自己。 蹂躏她?这是不可能的。她心里因为薛有道而造成的阴霾创伤还没有愈合,他怎么敢再在她心上添一刀疤,这无疑是在将她往死里逼。 在她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也许,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她嫁给了一直想嫁的人,而他原本也打算回橘麓州的,他们本该如此,重回陌路。 忆江屏是一场梦,明月阁也是一场梦,薛青葵更是他梦里的梦,永远也不会相拥。 他生气的原因是,她没有等他回来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嫁人,她至少应该等他回来后,听了他的告白,再狠狠地拒绝他一番,之后再转身嫁给祝长诀的。 可是,她连机会都没有给过他,就这样急切地出嫁了。 多么狠心的人呐。 他走上二楼的时候,手腕一转,一股风暗暗涌向屋内,封住了里面人的五感。他的目光看向屋内,那个安静地坐在大红床榻上的新娘子,因为被他封印了五感,所以她听不见自己来了。 她乖巧地坐在床上,一身繁美火红的红嫁衣,将她身形笼罩得更加娇小玲珑,就像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 她洁净如葱的两只手交叠在腿上,两根纤细的手指互绞在一起。她呀,都要嫁人了,还是这么喜欢玩手。 像个孩子一样。 大红盖头将她的脸遮住,无法看到她的面容,但他知道,今日的她一定很美,很美。 最后一点晚霞的光沉入海底,屋子里燃着两根红色大蜡烛,烛火微微跳动,将这婚房照得旖旎温柔,而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迈开长腿,朝着屋里的她走了去。 他走到她的面前,俯下了身,蹲在她身前,双手握住了她交缠的那两只手。 青葵此时并不知道他来了,她感受不到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也感受不到他抓住了自己的手。 她如今五感被封,真成了一个光有美貌没有感觉的瓷娃娃了。 她刚刚其实一直是坐在这里发呆的,发了很久的呆,甚至忘记了摘掉自己头上的盖头。 在整个发呆的过程中,她想的最多的就是颜都。她太想念他了,虽然才分别三天而已,可是她却感觉分离了一生那么长。 他不会再回来了,她今天打扮得这样美,人生中第一次当新娘,可惜,他看不到。 今夜的剧情还会如期而来吗? 她的宿命,会在今晚结束吗? 颜都他,不回来杀她了吗? 颜都此时正在抚摸她的手,像是在抚摸一块上好的玉石,模样深情又诡异,眉头蹙了又蹙,低语轻喃:“小姐,嫁给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他微微一笑,桃花眼里荡漾起了一颗水珠,“我好羡慕你……我也好想娶我喜欢的姑娘……” 他喉头酸涩,语调又缓又慢,拉起她的一只手,轻轻在她洁白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你说,如果这个世上没有祝长诀,她会愿意嫁给我吗?” 没有人回他,青葵听不到他说的话。 他始终在自言自语。 “她不会的,从一开始我们的相遇就注定了是悲剧。” “那天下的那场蒙蒙细雨,就是为我们谱的最悲凉的曲。” “从我为她撑起伞的那一刻起,我就只能是她的傀儡,永远都不可能是别的。” 他的一只手沿着青葵的手臂慢慢往上攀延,游过瘦削的肩头,雪白的玉颈,精致的下巴,最后停在了她涂了厚厚胭脂的唇上。 他在那柔软的唇上摩挲了一会儿,终是掀开了她的红盖头,脸贴了上去,亲上了她的柔唇。 以往每次亲她的时候,她都会战栗,今日封了她的五感,她便毫无反应了,可是即使是毫无反应的她,也仍旧令他心动不已。 红盖头再次覆下,将两人的头盖住,她的唇是那样的甜,腻得他心口满满的,只需要亲一下,就能够将他心里的伤痛驱散干净。他多么想,多么想就这样将她扑倒在后面的大床上,这样,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人了。 可是,那样她会恨死他的。 她会怨恨地仇视他,她还是不会爱他。 他想要的,不过是她能分他一点爱而已。 他松开了她的唇,扬起一个悲伤的笑来:“小姐,我要走了……我要回橘麓州了……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往后,我都不会再来忆江屏了。” “这个吻,就是我对你最大的祝福。” 他挑起红盖头,借着屋里的红烛,最后再看了她一眼,不许忘记我,否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弯刀伺候。” 他手伸入衣襟,取出那枚修复好的贝壳禁步,替她系在了腰间,本来就是打算用这个来告别的,可没有想到这告别,却是永久的告别。 他本想将这枚贝壳送与她,让她等自己从橘麓州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娶她,可是,她却等不及先嫁人了。 他的眸光落在她身后那顶绵软大床上,心底的恨意又涌了上来,冷森森地启唇:“小姐,可以允许我把这座明月阁烧了吗?烧掉我那些愚不可及的梦,烧掉我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自言自语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你和他,换个地方洞房吧,别在这里……” 说罢,他便抱着她下了楼,将她抱到了另外一处长廊上,然后转身决绝地离去。等走到走廊尽头时,他手腕向后一转,一股风向她吹去,释放了她身上的五感。 他回到明月阁楼上,俯瞰着这片搭满了葡萄藤架的院子,曾经的欢声笑语不复存在,曾经的温情蜜蜜也不会回来,那个喜欢逗他的小姐,也再也不是他的小姐了。 此刻的他,任由心底的那枚恶魔的种子发芽开花,他手掌一击,屋内的两根红蜡烛便倾倒了下来,落在了柔腻的轻纱上,火苗越烧越旺,而他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屋里贴在柱上的囍字逐渐被烧化,红绸与白纱融入了大火中,像鲜血在浸染整座明月阁。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从此,再也没有那个为他弹琴唱曲的姑娘了。他要烧掉这段灰蒙蒙的情,烧掉这段不正常的爱。 窗台上摆放着一个青色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朵向日葵花,那是他为她摘来的,被她放在了屋子中养着。他长臂一伸,拿起那个花瓶狠狠地砸向了地上,瓷片四溅,水珠长流,而那朵明黄的花,也倒入了火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