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可要用桂浆?拿井水湃过,凉丝丝的。” 快说你要吃,叫我也蹭一口。 见学生这般孝顺师长,鹤璧先生虽心中满意,却正色道:“书房怎能吃用东西?况且学以静为先,心不静,自然热。”说罢,便又拿起书籍来教他。 潮生一点也不热了,他心都凉了,强撑道:“先生教训的是。” 鹤璧先生见他额间隐有细汗,又望了望天色,摆摆手:“快至午间了,今日且叫你松快一会儿。” 潮生心喜,只管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口称学生告退。说罢,便出了书房门。 谁知刚开门,便见院中芭蕉树下,有一宝蓝道袍,素银腰带的男子立在门外,后头跟着两个侍卫。 “林师父。”潮生一面喊,一面匆匆跑了两步。 林秉忠连忙拱手道:“见过小公子。” 潮生停步,也笑嘻嘻还礼:“林师父好。”说罢,望了望裴慎,抿抿嘴,不高兴了。 这个买米叔叔,怎得又来他家? 潮生故作惊诧:“叔叔,你是来寻鹤璧先生的吗?”说罢,便冲著书房唤了两声先生。 鹤璧见他喊得急,只以为他碰上什么事,匆匆出门,见是裴慎,便拱手作揖肃然道:“见过大人。” 裴慎摆摆手,示意他告退。 潮生见状,便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仅林师父是这个叔叔的下属,鹤璧先生果真也是。 把自家下属送来教他文武艺,足以证明——他是真得想当我爹。 潮生心中警惕,只管仰着头笑道:“叔叔,你既不是来寻鹤璧先生,便是来找我娘的了?那得去花厅。” 裴慎低头看潮生,见他穿着天青小襕衫,跑得急了,小脸红扑扑,一双眼睛黝黑清润,生得倒是可爱慧黠。 “我不找你娘,来寻你。”裴慎道。 潮生愣了愣,他这话本是拿来试探裴慎,只看他应不应,却没料到他竟然不是来寻娘的。 寻我做甚?潮生迷惑地想。 裴慎说罢,只一把抱起潮生,便要往书房里走。谁知潮生因着不喜欢他,下意识躲了躲。 裴慎微愣,回忆起前两次见面时潮生的热情,便即刻意识到这孩子在躲他。 潮生避完就意识到要糟,立刻仰着头,眉眼笑盈盈地解释:“叔叔,我刚刚做完功课,身上许是有墨痕。不要脏了你的衣裳。” 裴慎瞥他一眼,心知他狡黠,也不说信不信,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便牵着潮生的手进了书房。 “方才鹤璧先生教你读《周郑交质》,你说信与礼不足以让郑国停止攻伐周王室,为何会这么想?” 自然是因为那一晚了,他娘素有信义之名,可到底还是商户人家,被王俸觊觎,差点家破人亡,可见什么信与礼,没有实力的时候便不管用了,只能挨人欺负。 也恰是在那一日过后,潮生起了习武和科举的念头。只有武力、权力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娘亲。 奈何这番话,潮生是不会和不熟的买米叔叔说的,便笑嘻嘻道:“我随口说的。” 裴慎虽不信,却也不急,将他抱上官帽椅,任由陈松墨将礼物尽数摆在了书房翘头案上。 从街边的糖人、风车、摩睺罗到昂贵的麒麟白玉镇纸、宣笔歙砚、古铜驼书灯、白定三山笔格……里头竟还有一把寒光铄铄的匕首。 是真的匕首,不是小木剑! 潮生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想去摸摸,却强忍着坐在椅上与他交际:“叔叔,你送这么多礼物做甚?” 见他这般,裴慎只在官帽椅上坐下,随口道:“先前我应过你,说要陪你玩,谁知有事耽搁了,今日便拿着礼物来与你赔罪”。 潮生才不信呢。哪里会有陌生人特意拿着这么多礼物给一个小孩子赔罪的。 除非这位叔叔有求于他,或者有求于娘。 潮生笑:“谢谢叔叔。”说罢,又道:“不过我还小,娘不让我收这么贵的礼物。”这是婉拒了的意思。 裴慎便笑道:“你娘知道的,她已点头同意了。” 潮生心里一紧,哪里还顾得上礼物不礼物,生怕这是娘喜欢这位叔叔,任由叔叔来讨好他。 只是他转念一想,娘素来守信,从不骗他的,便狐疑道:“叔叔与我娘认识吗?” 裴慎本打算先与潮生好生相处,此后再揭破,可自知道潮生抵触他后,裴慎就改了主意。 结为同党,好叫潮生为他说好话,可用情义,也可用利益。 思及此处,裴慎便道:“我和你娘十年前就认识了。” 十年?潮生都只有五岁多一点呢! 潮生惊诧一番,疑惑道:“为什么从没有听我娘提起过叔叔?” 裴慎眼神稍黯,只说道:“六年前我与你娘失散了。” 既用得上失散,那必定是极亲近之人。潮生好奇道:“为何会失散?” 每每忆及此处,裴慎再冷静,总也心神微颤。他知道这个话题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便竭力平静道:“六年前在杭州,看钱塘江潮时失散的。” 潮生微愣,被裴慎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坐立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潮生记得,这位叔叔说过,他也有个儿子叫潮生。 六年前,是娘刚怀上潮生的时候,是父亲保护娘,从杭州来湖广时候,是买米叔叔与娘失散的时候……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买米叔叔与娘认识娘却从来不提?为什么两个人的孩子都叫潮生?是巧合吗? 潮生满脑子疑惑,却强压住。娘不会骗他的,必是买米叔叔有鬼。 “叔叔,你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呀?为什么会在看潮的时候失散?”潮生睁着大眼睛,满肚子问题。 被小孩子清澈干净的目光望着,素日里处变不惊的裴慎,竟难得有些紧张。 他稍镇定了一会儿,正色道:“六年前,你娘怀着身孕,落入江潮中,跟着玉容、彭宏业等人一起,来了湖广安家,又生下了你。” 潮生仰头望着裴慎,先是茫然无措,紧接着他终于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是,从头到尾,你娘都是独身一人,从无你父亲的出现。 潮生的眉毛拧起,双眼睁圆,嘴唇抿紧,双拳攥住,分明是惊怒之色。 “你胡说!是我爹救了我娘!是我爹保护娘来得湖广!” 潮生愤怒至极,一把跳下椅子,像小旋风一般刮出去,对着廊下的书童厉声道:“虎子!你叫六子叔叔把他们打出去!快去!!” 虎子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回嘴,只管一溜烟儿往外跑了。 潮生立在门前,胸膛起伏不定,眼眶微红,分明是气狠了,可稚嫩的嗓音即使饱含愤怒也掩盖不住隐隐的惊惶。 潮生很害怕。 他倔强地站在门前,憋着眼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