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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父业(1 / 2)

<div id="novelcontent" class="novelcontent">察罕帖木儿遇刺的消息传至大都,举城皆哀。其其格在府中闻得此讯心中大惧,坐立难安,苦等许久方才等到福晟下朝。

十月的天已寒透,她快步去了前院,一见福晟便立刻迎上去问道:“夫君!察罕他……当真被害了吗?”

福晟眉头一皱,未答她的话,而是先将自个儿官服外披着的罩袍解了,搭在她肩上系好。

“怎穿得如此单薄?”他携了妻子沁凉的手,瞥过一众仆从,冷笑斥道,“没心肝的废物!”

闻言,侍女们慌张跪下,叩首请罪。其其格拉着福晟的手,摇了摇头劝道:“夫君,不怪她们,是我太焦心了。”

朝局每况愈下,她焉能不焦心?从前,大元朝中有擎天二木,一为杨完者,二为察罕帖木儿。杨完者死后,只余下个察罕在晋、冀等地镇压叛军,攻势颇盛,屡立战功。

今岁六月,他还趁着山东一片红巾军内讧,分兵五路,水陆并进,招降田丰、王士诚等红巾将领,收复济南等地。本是局面大好,未承想……

“叛军狡诈,察罕围益都,却为田丰与王士诚二贼设局刺死。”福晟边走边同她温言道,“陛下朝会有旨,赠察罕宣忠兴运弘仁效节功臣,追封颍川王,谥忠襄。另封其父阿鲁温为汝阳王。”

死后追赠再多,不过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假场面。其其格面色苍白,提心吊胆道:“那察罕的兵马,陛下令谁去接手?”

她眸光紧锁着福晟不放,生怕元帝无人可用又调遣自家夫君赴往前线。福晟了然她的愁思,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放心,有察罕养子王保保承袭其职,一应兵马,悉听节制。”

王保保?他才多大年纪,怕是还不到二十罢?乍授此等要职给他,也不知能不能与叛军相抗。

然而,其其格并无兴致多问军务,她的一颗心全然挂在福晟身上,只求福晟不必淌这趟浑水就好。

“菩萨保佑。”她心中大定,略松了一口气,“倘若陛下真点了你去,此番我定要去求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再上战场。”

福晟无奈,扯出抹笑意道:“夫人这话可并非忠君之念。倘若陛下真点了我,我是一定要去的。”

其其格听后立马急了。她停下脚步,揪住福晟的衣袖,切切道:“夫君!你是文臣!历戎马间者不作为,却教你一介儒生投笔随军?也太不知羞了!”

都城内外那么多大根脚安享富贵、白食俸禄,凭什么不教他们去?难道忠君的臣子就活该死在最前头吗?

“我只指望着你,但凡你出了事,那我也不必活了……”其其格低低啜泣,“咱们膝下还没有儿女,你应过我的,要留在大都好生陪我过日子……”

见她愈说愈动情,泪珠也似珠串般涟涟而落,福晟不由得轻叹一声,拥她入怀。

“好了,莫哭了。”男人不顾周遭侍候的下人在场,一心安慰爱妻,“应下你的自不会忘,莫要胡思乱想,还服着药呢。”

福晟俯身,怜惜地为她拭去泪痕:“太医叮嘱过,那药最忌惊惧多虑。凡事有我,你不必怕。”

两人呼吸相闻,其其格埋在他胸前羞怯得不敢抬头。其实她本性并不娇柔,可福晟素日里宠她太过,足称得上是骄纵了。府里大小事宜,她要说一,福晟绝不说二,简直比闺中时候还要自在舒心。普天下,还上哪儿去找这般美玉无暇的郎君呢?

连她爹爹搠思监都不免感叹,几个姊妹当中,数她嫁得最好。

两人正温情脉脉,偏巧有下人来报:“爷,肃政廉访司的人来了。”

其其格一听,忙挣脱福晟的怀抱,压下心头的缱绻贪恋,为他理了理衣衫:“夫君且去罢,公务要紧。”

福晟颔首叮嘱了几句,正欲转身往议事厅去,未料却又被其其格勾住了腰间束带,不得不顿步回身。

“夫君……”她有些脸热,踮起脚,贴在福晟耳边嗫嚅道,“太医说这几日易于受孕……今夜可要早些……”

福晟稍一愣神,其其格便松了手,用帕捂着脸跑开了。

一阵风起,袭过回廊。望着她离去的窈窕身影,福晟本想扯唇失笑一番,可他勉力试了试,却根本没挤出笑来。

到了深秋时节,荷尽菊残,就连着人精心打理的园子也显出几分无可挽救的颓象。福晟负手立在原地看了片刻,突然出言问道:“轩窗下那片紫竹呢?”

跟随在侧的管家被主子冷不丁一问,磕磕巴巴答道:“爷,上月、上月就您去蔚州那会儿,夫人嫌竹子不开花,光秃秃的没趣儿,便说想移棵桂树来。”

紫竹又耐寒又清贵,偏生夫人不喜,令园中皆不许栽种竹子一类,就连这仅存的一小片也给拔了。新栽的桂树发得正好,十里飘香,鲜亮喜气,夫人见了也喜欢,可主子这样责问他……难不成是误触了旁的霉头?

大冷天,管家生憋出一额头汗来。他料不准福晟的言下之意,心里七上八下,踌躇半晌方才试探道:“眼瞅着就要落雪了,难发新芽,不宜生根,要不待来年开春后再多栽些紫竹?”

桂花香浓,浓得醉人,却也浓得浅俗。福晟斜睨了管家一眼,扬袖一挥,冷淡至极吩咐道:“她要种什么便由她好了,开春后,你去使人——”

管家竖耳恭听,哪知余下半句竟将他唬了一跳。

“使人从南边运株上好的红山茶来,仔细养着。”

福晟撂下话,抬步就要走,管家哎呦一声,吓得连滚带爬跟上。

“爷,爷!那茶花娇贵,咱们大都天寒地冻的,如何能养得活啊……”

中堂内,苏图哈只守着茶盏等了又等,心不在焉。视线梭巡游离间,他难免留意到正中央墙上挂着的一副楹联,上面以行楷书着“述古喻今文无妄作,观天察地人不虚生”两句,瞧不出好坏,不知出于哪位大家之手。

他将这两句默默记下,正想着回头再寻机投其所好,却听门外仆役通传,说是福大人来了。

苏图匆忙掸了掸官袖,快步迎了上去,还不待福晟出言,苏图便殷勤揖了一礼。人分明是立着的,头却几乎快伏在了地上。福晟也不拦他,稳稳受了,仅拱手还礼。

“数月不见,大人去京师万里,此行安否?”福晟略掀衣袍,坦然落于主座,“广东道乃炎瘴之地,毒气害人或甚于兵刃,舟车劳顿罢了,还是多作修养为宜。”

大元自立国起,共设二十二道肃政廉访司,统管各道民政、财税以及官吏奸弊等要务。行台察院每年都要赴地方巡察,苏图哈只此番是担着廉访使的名头,承旨去往广东道纠劾非违的。

“下官蒙陛下之恩,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谈何辛劳?”冠冕堂皇的话说完,苏图还不忘溜须拍马一番,“眼见着福大人倒清减不少,下官实在羞惭有愧,只恨自个儿德薄能鲜,未能分忧。察罕大人赤心护国,可叹天不垂怜,教他撒手便去了。如今漠北与吐蕃尚在募军,一应琐事都压在福大人肩上,除却陛下丞相,您才是费心耗神至极啊!”

福晟面不改色道:“大人言重,吾亦才朽学浅,于政不过一得之陋见也。”

苏图见他丝毫不吃这一套,颇不自在地饮了口茶,不得不谈起正事来。

“福大人。”他清了清嗓,转而道,“下官此来并非只是叙旧,而是受了诸位同僚的重托——”

他从袖中小心翼翼取出折子,意欲递到福晟手中:“此乃叁台一百二十七人联名上书,求陛下罢免广东道肃政廉访司佥事周伯琦之职,严审其罪。”

“周伯琦?”福晟一听这名字,挑眉道:“他方才上了折子,主张罢免官吏污秽不职者一百余人,怎的你又要弹劾他?”

苏图冷哼一声,愠怒道:“周獠无耻之尤!下官遍行广东各地,诸州县官吏都道那周伯琦方才赴任两年,竟搅得广东官场蝇营狗苟,行贿如市,茫然不知廉耻为何物!他明火执仗盘剥百姓,凡有怨言便投入冤狱,那一百余人皆惨然为其所害!”

福晟听他说完,默了许久,堂内陷入一片死寂。

苏图原备好了一肚子话,压根不怕福晟追问,偏生福晟问也不问,径直起身。

“苏图。”年轻男人的嗓音透凉似冬泉,“你想听的,我说不出口,请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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