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倒也不负众望,很快便继续写下去:“幸有长子裴玉,秉忠亮之资,顺天道之时,降身奉国,代天理物,以驭万民。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在场人心底的惊骇如汹涌波涛,震得他们一时间竟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怔楞地看着案桌前的两人。 裴玉是灵武帝的长子? 裴玉怎么会是灵武帝的长子? 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更重要的是,灵武帝竟要将皇位传给裴玉? 皇帝膝下三个儿子,长子造反,次子平庸,三子痴傻,所有人都在猜测灵武帝是会顺水推舟让云承睿坐上皇位,还是会在宗室子弟中择优承接大统。 谁能想得到,这个被他一手捧到京城众人面前、入朝不过两年的青年,竟然会是他的亲生儿子? 灵武帝还要向天下下这份罪己诏,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把皇位传给裴玉。 就连向来波澜不惊的卫秋鹤也愣住了。 这个皇室秘闻足够震傻在场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 忠亲王在所有人的沉默中站出来,难以置信地问:“皇兄,我怎不知他是你长子?” 忠亲王所问,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特别是那些兴冲冲赶来的皇室宗亲。 灵武帝只淡淡道:“你可曾记得在二十余年前,我曾带回一名女子回府,只是她却死在了我们婚典的前夕。” 忠亲王努力回忆,终于从尘封的记忆中找到蛛丝马迹:“臣弟只听说有这么个人,但屡次登门拜见,都不得见到那位嫂嫂的面。” 灵武帝眉心微蹙:“她虽早夭,却在死前为我留下了一丝血脉。她的名字虽不曾上皇家玉牒,却是我真真正正的第一位妻子。裴玉,自然也是朕的长子。”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仍半信半疑,但是当着灵武帝的面,他们却不敢有半分质疑。 唯独裴玉,早在回京路上心中就已经有所猜测,只是对于这个位置,他却没有更多的想法。 他转头看向灵武帝,下意识地想要推拒:“陛下,我……” 灵武帝撂下笔,语气淡淡:“叫父皇。” 裴玉顿了顿:“父皇,还请您三思。” 灵武帝抬眸,目光从前面的人群中缓缓扫过,最后停在了裴玉的脸上:“朕已经想清楚了,你那二弟做事太不成样子,若让他上位,哪里还有你们兄弟姊妹的活路?你给朕坐稳这个位置,朕替你扫清前路障碍。” 他的话掷地有声,叫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他们目光复杂地看向裴玉,倒是心底许多疑虑却都在这一刻迎刃而解了。 为什么灵武帝在猎场一见到裴玉就态度大变,以君前救驾有功为由直接将他提至仪鸾司,给了个副指挥使的职务,并且时常赏赐不断,恩荣无双。 有人还私下评价,灵武帝对裴玉比对亲儿子都好,可不嘛,这位就是他货真价实的亲儿子! 难怪啊! 对于灵武帝将他们这群人召至此地的目的,在场的人也都了然了。 在灵武帝无形的威压之下,所有人都对着裴玉下跪行礼,包括他曾经的顶头上司陈玄德:“臣等,参拜新君!” 望着曾经同殿微臣的同僚们此刻黑压压跪倒一片,裴玉的心情颇为复杂。 待众人散去,房间里便只留下了裴玉和灵武帝二人。 “有什么想问的,问吧。”灵武帝此刻卸下了一身威严,眉眼间皆是慈爱,望着裴玉的目光也格外和缓。 裴玉心中微动,诚然,灵武帝对自己后面的子女都不算亲切,甚至称不上是合格的君父,但他对自己的回护舐犊之情,却是真真切切的。 想是他的母亲得到了这个男人全心全意的情爱,而他则得到了灵武帝完完整整的父爱。 “父皇觉得,我能做好一个皇帝?”裴玉望着已经墨迹已干的诏书,随口问道。 灵武帝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自然。你是岑帝师的关门弟子,所以你不会让他失望,自然也不会让这天下百姓失望。只是,怕会让你的师兄失望了。” 从古至今,哪怕是再开明的王朝,也只能允许皇帝豢养男宠,却不会允许他们光明正大的配偶是男性。 如果裴玉顺利登基,萧玄策若还想与他在一起,便只能做藏在黑暗中的那个人了。 裴玉想到此刻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萧玄策,神色柔和了几分,眼神也逐渐坚定起来:“师兄他不会为这点小事失望,这天下,除了他,没有别的东西能将我困住。” 言下之意,他的确无意皇位。 “痴儿。”灵武帝笑了笑,轻轻摇摇头,“却有几分像我。” 顿了顿,灵武帝才又道:“朕把你捧到这个位置上,才能让你有更多的选择。虽然皇宫如囚笼,皇位如枷锁,但是它却也能带给你天底下最大的自由。你莫要将这担子看得太沉重,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朕的。” 裴玉心绪复杂地望着灵武帝,却也明白,由他暂代这位置,许是眼下最好的解法。 他换了个话题:“宣和妹妹被云承睿送去弥国和亲了。” 灵武帝想起被自己冷落多日的女儿,微微颔首:“朕已经知道此事了,明天朕会安排人去将她追回。” 裴玉此时心底还有许多话要说,但是面对着灵武帝,却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你已经累了许久,回去休息几个时辰吧。朕已经让锦衣卫和神机营的人手已经在京中埋伏好,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灵武帝见裴玉眼底泛起青黑,轻声道,“不过很快,这场混乱就会结束了。” 裴玉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微微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书房,却并未下去休息,而是转进了云承昭的房间里。 花辞镜正斜倚在门口休息,像是在想心事。 见他来,神色不变地问:“你是陛下长子?陛下已经决定传位给你?” 裴玉垂眸:“这件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花辞镜缓缓点点头:“我信你。” “你信?”裴玉挑眉。 花辞镜理所当然道:“自然信你,若非你才知道自己身世,当初在京中敛财的手法应该再凶狠百十倍才是……我要知道皇帝是我亲爹,这京城怕是都容不下我的膨胀了。” 裴玉默然,还不如不信。 沉默片刻,他才有些难以启齿地问:“昭儿的伤势……如何?” 花辞镜的目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房间里,压低声音道:“虽微有撕裂,但不算严重,且已经上过伤药了,想是歹人顾忌着他的身份,不敢过于粗暴。严重的是他心里上的创伤,怕是很难痊愈了。方才我为他检查伤口时,他的反应过于激烈……我给他喂服了安神的药物,他才睡了。” 说到这里,花辞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