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看着白殊,如果不是他脸上游走的细线,和身后狰狞的像是要将人拖进去的肢节,白殊会相信他真的如看上去这般。 这是他第一次在乌憬这张脸上看到那些像黑色的细线一样的东西,它们蠕动着想要从那张脸上钻出来。 白殊在看到这一幕时,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他的恐惧阈值好像变高了,看见乌憬变成的小蛇也不会感到害怕,他潜意识里知道对方不会伤害他。 恐惧源于未知,一旦那个令你感到恐惧的事物是和你朝夕相处的人,就会自动给他带上滤镜。 转瞬他又想,这些狰狞细线和肢节的出现,是在表明乌憬的神经已经到达了失控边缘吗?他在忍耐愤怒? 这就是白殊为什么要执着激怒乌憬了,除了要了解他,还因为他们天生不对等,两者力量相差太大,在接受乌憬之前,他必须做好他能承担风险的准备。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租了房子,知道我在这里,却刻意忽略我不来找我,为什么?”乌憬再次出声。 白殊租了房子却不回来住,这里更像是把他丢弃的地方,如果是这样,他宁愿待在混杂着别人气息的宿舍里,那样他至少每天都能看见他。 他执着地询问答案的举动,更像是在给那根摇摇欲坠的稻草寻找加固的砝码,想让它维持得久一点。 白殊微微一笑,笑容里含着一点意义不明,稍稍偏头,带着一点疑惑不解:“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他偏头的动作露出了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羊脂玉的光泽,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望着乌憬的视线也很专注,那张嘴里像是能吐出任何动听的情话。 唯独吐出的却是让乌憬脸上游走的细线快要爆体而出的话。 乌憬的手神经质地在身侧痉挛,忍耐什么似的,他在心里卑微的希望白殊能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得到的却是让他情绪快要抑制不住的话。 他怎么能说的那么自然,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好像他根本不需要过问他的死活,也根本不在意他。 理所当然的,他也不用来找他。 乌憬定定地望着白殊两秒,这两秒钟的时间里,窗外忽然刮起了大风,呼呼的将玻璃都弄得啪啪响,头顶的灯在剧烈摇晃。 乌憬身后那些蠕动挣扎着想爬出来的肢节像潮水一般向四周扩散,短短一瞬间整间屋子都被席卷,只除了白殊站立的地方,那些蠕动的肢节离他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被它逼近,席卷进去会发生什么,这是很难想象的事,但怎么想都不会太好过。 乌憬觉得白殊应该收敛了,向他道歉或者说两句软话,他就会慢慢平息心里翻涌的愤怒,让那些肢节离他远远的。 白殊的确说话了,漂浮不定的明亮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像虚幻的影子。 他听见他说:“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你很奇怪,你不需要吃东西也不会死,既然如此,我有什么来找你的必要吗?” 他望向乌憬的目光纯粹、坦然,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 乌憬忽然明白了白殊在听到他问他时,露出的那点微不可察的戏谑是为什么了。 他觉得他的话很好笑,好笑到让他感到不能理解,但又不会让他感觉愤怒,只是单纯的疑惑的可笑。 他的质问让白殊觉得可笑。 再没有任何一刻的愤怒比现在还要清晰,乌憬橙黄色的眼睛慢慢变成向瑰丽的晚霞般的橙红色,眼眶逐渐充血,那些肢节疯狂蠕动,叫嚣着要将面前这个人吞没。 他身上的非人感越来越严重,冷冰冰地站在那里,像一樽充满了神性又怪诞的雕像,那些游走的细线,和蠕动的像水流一样的肢节,因为他过于艳丽的脸,让他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可身上那股又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让他有了神性。 白殊之前一直没办法将乌憬当做神明,就是因为他怪诞的本体。 现在想想,这种超脱于人类的生物根本不在意人类将他们当成什么来看待。 此刻他望着白殊,难掩愤怒的样子,让他的神情堪称恐怖。 白殊的心脏跳得有点快,他真的惹怒乌憬了,他的脚站在原地很难再迈动一步,来自生理性的战栗是即便知道眼前这个人爱他,也很难控制的。 如果让他现在做一个自我评价,大概只会给出两个字——作死。 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激怒乌憬,只是想看他失控的样子,想看他愤怒到极点会做些什么。 人如果和野兽相爱了,先不考虑可能性,他难道不害怕每天躺在床上某一日突然被野兽吃掉吗? 乌憬不会吃掉他,他爱他,可是他一点点力量都能让白殊瞬间死去,他能控制好力量吗?能学会忍耐吗? 白殊会担心,他对人类乌憬能慷慨地给出自己的爱,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不存在另一方伸手就能碾死他的情况,而神明乌憬保留着野性。 “白殊,你又骗了我,是吗。”乌憬这一句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眼眶充血,浑身都萦绕着一股破碎又疯狂的撕裂感。 白殊丝毫不怀疑如果他说是,那些在他身旁蠕动的肢节会不会立刻将他吞噬,是的,仍然是那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像是白殊最后的机会。 他应该回答不是的,他的确没有骗乌憬,这也是重新开始的一环不是吗? 人类相亲都会互相了解彼此,只是他想了解的是乌憬的底线罢了。 他变成小蛇的样子出现在白殊身边,他很难说这是对是错,但他肯定不能跟一个宠物谈恋爱,他可以是披着人类皮囊的本体,但不能是一条宠物。 所以白殊没有说话,只是很轻地笑了一下。 信任是很难建立的,一旦他为了看乌憬彻底失控的样子点了头,他也许在乌憬那里的信用值就为零了。 可他仅仅是笑了一下,在乌憬那里的杀伤力仍然是巨大的,他脸色阴沉地走近白殊,周围那些蠕动的肢节随着他的动作如潮水般散开,分开了一条路。 白殊感觉身体不能动弹了,他现在就像被放在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他的心尖都在颤抖。 他很好奇,乌憬会怎么做。 不管不顾地将他圈养起来,还是强迫他必须按照说过的话去做。 他现在就像那个躺在野兽身旁的人,因为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能守得住野性,于是划开一道伤口,看是会被吃掉,还是会被舔舐掉伤口。 他抬头望着乌憬,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那双眼睛红得充血,瑰丽的晚霞都染上了血色,可他的神情又是冰冷的,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白殊观察着,直到他感觉他的下巴被人捏住抬了起来,乌憬靠近他,和他对视,彼此的呼吸交缠,白殊猝不及防看清了他眼里闪烁着的细碎的像钻石一样的东西:“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