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木惜迟仍只是低头,小皇帝直截道:“眼下,孤问你答。孤要你以你师父性命起誓,你所说之语,句句属实,绝无虚言。你可做得到?” 及至这步田地,木惜迟别无他法,只得应了。 “你可曾委身于你师父?” 听见这话,木惜迟只觉耳中嗡嗡作响,连舌头也打了结,死活说不出话来。 见他如此,小皇帝一颗心沉了下去。 “孤再问你,你可对你那师父情根深种,至今不忘?” 因才发了誓,不能扯谎。木惜迟几乎急死了,唯有重重嗑头。 “好……好……好……”小皇帝声音发颤,“孤最后问你,孤的样貌与你那师父肖似与否?” 木惜迟至始至终不发一语。 小皇帝半晌阖上双目,惨笑一声,道:“原来如此,怨不得孤与你在大殿上初次相见,你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孤,那般眷恋,那般赤诚。原来你眼中看见的不是孤,而是你远别重逢的师父。这么多年,孤竟做了愚人。” “不是的,不是的,” 木惜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我爱重您,我对您是真心的,我心里有您。我发了誓,这不是谎话。” 木惜迟攥着小皇帝的手送到唇边亲吻。 小皇帝好似无知无觉,只管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果然如此……”次后又笑,又自己点头。 如此颠来倒去地念了再念,笑了又笑,只觉心间空荡荡的宛似无物。一颗腔子不知失落何处。遂怔怔地夺过手,再也不看木惜迟,自己立起身来走了。 魏铨在外守着,见小皇帝出来,且又是这样一幅光景,忙上来挽扶。主仆两个跌跌撞撞回到寝殿,魏铨急命传御医会诊。足的忙乱了一宿,直至将近五更天,小皇帝睡踏实了,这才放了心。 展眼又是一年中秋在迩。依旧例,褚宫在十五这日大排夜宴,三公九卿都入宫陛见。一众皇亲公侯瞧着歌罢舞毕,都等着上首君主先祝了祷辞,大家好取乐说笑。不料小皇帝面目隐在珠帘之后,一语不发,大家也就只得拘谨着。 席间一位命妇因说自己桌上这一道牛乳菱粉香糕十分香甜酥嫩,不敢自专享用,特向上敬献。魏铨忙亲身端了来,置在小皇帝身前案上。 小皇帝看着那糕,两眼发直。半晌问道:“何人进奉此糕?” 便有一人走至殿心,跪启道:“是臣弟贱荆邹氏。” 小皇帝瞧清楚那人是端王,便悠悠道:“原来是弟妹。怎么你也爱吃这个?” 邹氏离席,在阶前盈盈拜倒,“回陛下,妾身喜吃这一样点心。早年间模糊听闻,宫中哪位主子也极爱的。” 小皇帝闻言不答,魏铨见状,只得笑道:“回王妃的话,就是前朝宰辅漆光大人的遗孙漆迟公子。这牛乳菱粉香糕便是尚食局依他给的秘方制的,一时间在世家贵戚间也流行起来。” 邹氏道:“原来如此,妾身受教了。”说毕,仍旧退回席间。 这里小皇帝却有些神离魂游,连擎杯的手也抖了一下,酒水撒了满襟。 “魏铨。”小皇帝忽然道,“今日是团圆佳节——”说到这里,又顿住。 魏铨满眼心疼地候了一会儿,忍不住道:“陛下的圣意,奴才体察到了。眼见天已入秋,奴才已着人送了些厚实的衾盖衣履到水木堂。还有这一碗牛乳菱粉香糕,奴才……” “你亲自送去,”小皇帝道,“勿要假手他人。” 魏铨连声应诺,道:“漆公子的一应饮食都由奴才经管,陛下放心罢。”说毕,一溜烟忙忙地去了。 直待席散时分,小皇帝已移驾寝殿,魏铨才回来复命。 “公子用了点心,说十分香甜,着老奴代为谢恩。另,公子赠还一绺头发,并附信一封。” 小皇帝接过束发,一面又展信看时,只见上面写道:“绾儿一切安好,陛下勿念。近日陛下可曾梦魇?天凉了,咳疾可有再犯……”才看到这里,已然经受不住,将信掩了。 小皇帝半张脸隐在灯影里,魏铨瞧不分明,可良久后,小皇帝下颌上挂着的一滴泪,他看得真真切切,于是想劝的话也就生生咽了回去。 到了后半夜,浓云蔽月,竟更飕飕刮起了北风,一时又沥沥落雨。 木惜迟正在榻上打坐,忽闻院门的铜环轻轻一响。他此刻凝神静气,内力绵绵,耳力远胜凡人。虽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响,他也听得见。 倒像是个人踌躇地一下试探。 木惜迟忙奔去院中开门。只见一个湿漉漉的背影正要离开。 “陛下!”木惜迟喊一声,过去从背后抱住。“祖宗,怎么这个天出门?又不撑伞。魏铨呢,也没跟着?” 小皇帝不答言,只一味挣扎。木惜迟运着劲儿,要挣脱谈何容易,终究是被半搂半抱着强带进了屋。木惜迟三下五除二扒了小皇帝湿透的外衣,将人塞进被窝,又伸手进去,摸索着剥贴身的中衣。 “听话,湿衣裳沓着,要作下病的。” 小皇帝自是不肯。两人僵持了好半晌,终究还是木惜迟占了上风。横竖不放心,随后他又脱了自己的,也钻进被窝。“我的身子暖,比热水管用。由我给您捂着,管保就不冷了。” 两个人静静躺了一会儿,小皇帝在筵席上饮多了酒,回寝殿后也是借酒浇愁。今低头见木惜迟鬓发松散散的,一时恍神,就用手替他扶到耳后。木惜迟一怔,也抬头看小皇帝。四目一经交触,便缠绵潋滟起来。 被子里,木惜迟的身体如一方暖玉般紧贴。此刻酒劲上来,便觉胸口鼓囊囊的,心中又酸又痛,又恨又妒,一时抱辱含愤,一时意乱情迷,冰火两重,难以自持,便搂着木惜迟亲吻。再然后的事,更加不受理智所控。两人直翻腾了一宿。 次晨,木惜迟醒来。小皇帝背对着坐在床沿上。 木惜迟哑着嗓子喊了声:“陛下……” 小皇帝并未回头,只说道:“孤决意亲征南岐,五日后率军开拔。或者孤全胜,接回你的父母,届时漆家旧邸仍旧赐还,孤从此与你两清。又或者,孤,战死。” 说完这一句,小皇帝决然起身,径直往外走去。 “陛下……”木惜迟扎挣着要起来,却已不及阻拦。 五日后,天犹未晓。木惜迟溜出水木堂,躲在宫墙一角,只见校场中无数兵马,都列队排着,十分谨肃。人一概都屈一膝跪在地下,独有小皇帝高高跨在马上,目光专注,似在眺望远方。 “陛下,陛下。” 木惜迟呼唤了两声。 虽人俱不敢出声,但马嘶阵阵,仍是喧闹。且两人相距什远,即便大喊也必不能相闻。而小皇帝却犹如心有灵犀,蓦地回头。 这时,一名兵士策马奔来,距一射之地便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