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翅膀会带起这么多连锁反应,那他宁愿那天没看见谈栎和文朔接吻。他们去开房也好,做爱也好。随他们去。 如果能让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看着手机里院长从四天前就不断打给他的未接来电和无数报忧的信息。他从来没有这么慌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意识到他和谈栎要彻底走向结束。也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认知到,因为他的任性,也许要害死一条熟悉的人命。 外婆对他很好,一直很好。给他剥红毛丹,留他过新年。乐呵呵跟他聊着天,把盘里最好最大一块儿肉夹给他吃。 外婆总问他工作忙不忙,谈没谈女朋友。也总感谢他一直以来照顾着谈栎。可她却从来不知道是谈栎一直照顾着他。而他也许只给谈栎带去了痛苦和煎熬。 外婆还说给他绣了平安符。他和谈栎一人一个,就剩边没锁,马上就完成了。 而现在也许因为他的疯狂,因为他所做的一切,让外婆失去了最佳的抢救机会。不用谈栎恨死他,他自己简直恨透了自己。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自己的自私和卑劣。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给人带去的无数灾祸和苦难。 他懊悔,他痛苦,他又感到无措和委屈。 他总用外婆来威胁谈栎,可他从没有一次真的想要停止外婆的治疗。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外婆健康长寿,和正常人无异。他甚至已经托人留意相配的肾脏,只等外婆的身体一达标,就尽快安排换肾手术。 他已经在抢救室门口送走过妈妈,他不想再送走另一个对他好,把他当孩子疼过的人。 周钦沂双手颤抖,好几下都没拉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他大腿一软,狼狈地跌在车旁。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发疯似的往楼上手术室奔。 ICU门口常年聚集着许多病人和家属。 现实和电视剧里不尽相同。你无法透过高大通透的玻璃直观地看见被痛苦插满管子的亲人。透过ICU的大门,你只能看到一扇又一扇不断在面前紧闭的大门。未知使人陷入更加深不见底的不安和焦灼。 走廊里有人站着,有人抱成一团,有人沉默,有人痛苦地哭泣。 绝望的情绪如流感般蔓延,来去匆匆的医生护士并没有时间多说一句安慰。时间就是生命,他们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不断目送一次次生离死别。 周钦沂上楼的时候,谈栎已经机械般地站在了ICU门口。文朔像是在劝说些什么,大概无非就是让他去一旁坐着,休息一会儿这样的话。 他走到一旁,挑了个隐蔽的拐角站着。没多久院长便急匆匆下来,弯着腰不断跟他道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周钦沂拉着院长,眼睛通红,“现在老人状况怎么样?” “下了两次病危。老人心脏本就不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现在心脏主动脉管壁内膜出现破口,血液进入动脉壁中层,形成夹层血肿,导致心血管破裂。这种情况患者非常痛苦,死亡率也很高。能不能熬过去,实在不好说……” 周钦沂扶了扶墙壁,声音哽咽:“叔……把现在在S市的心脑血管专家全都请来吧……全部都请过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老人家救回来。”他看院长皱着眉毛,满脸为难。眼泪控制不住地不断滑落,很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一定要、一定要救回来的。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回来啊……” “我……我求你了……一定要救回来……我求你……” 第64章 64 之后整整两天谈栎都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前没走。 他靠着墙,眼神有点儿呆滞。文朔在旁边劝他睡觉,他反应也挺迟缓。是严重睡眠不足的表现。 周钦沂给他在不远处开了间病房,谈栎实在撑不住,进去眯了两个小时,很快又从梦里惊醒,心脏砰砰直跳,再也睡不着了。 他怕他睡过了外婆最难熬的时间,他怕自己连跟外婆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整整三天外婆的情况都不太稳定,中途又下过一次病危,直接让谈栎在病房外软了腿,重重坐到地上。 周钦沂也难受得紧,到处联系专家,一个个往外婆病房里塞。第二天嘴唇就长了个燎泡。 他自觉对不起谈栎,这几天都跟谈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谈栎摔倒的时候他心都跟着猛坠了一下,见他下一秒被文朔紧紧搂住,松口气的同时又失落得要命。 唯一理智在线的估计只有文朔。这几天交钱拿药问询医生都是他在包办。不过他们都不太能听懂专业名词,来来回回就只能反复听那几句“状态不好。”“状态不行。”听得耳朵都起茧,心火要把身体都烧穿。可医生还是这两句,字都不带换。 重症监护室一直是生死无常的地方。仅仅是他们来的第二天,里面就推出来三个病患。有耗不起钱推出来带回家等死的,有直接被白布盖着运走的。也有救也救不回来,想出去和家人好好道别的。 一条又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引起了周钦沂极大的应激反应。他发病时一般主要表现为躁狂发作,而这次却表现为混合发作。 他开始头疼,胸闷。胃部也有严重灼烧感。他靠着墙缓缓蹲下,因为生理的疼痛不断打着颤。他知道无论是双相发作还是外婆的病症,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可他不想离开,他想陪着谈栎。他有预感也许自己今天真的离开,那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谈栎。 他明明有那么多方法找到谈栎,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会再也见不到他。 谈栎和文朔一块儿在病房外站着。没人注意到他蹲在这里。可能注意到了,但没人愿意理他。这比文朔的冷嘲热讽和谈栎的辱骂更让他难受。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如此多余而令人厌恶的存在。 周钦沂紧攥着拳头。他仰颈不断咬着牙,下颚线紧绷着。他双手乃至双腿都在不断颤动。他告诉自己这里是医院,外婆在抢救。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不能再犯错。 院长一天会下楼看好几次情况,也是院长发现了角落里死撑的周钦沂。 他赶紧叫来医护,半拖半抱将周钦沂带去病房。为了让周钦沂配合,他们在谈栎的病房隔壁开了房间,并保证一有状况会立刻告知。 这回动静很大,几乎整个楼道都在向周钦沂那边张望。 而周钦沂紧紧盯着谈栎。 自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他知道了,谈栎其实也是知道的。 谈栎早就知道他蹲在角落。 大概是不知道他在发病。周钦沂自嘲地想着。 他不愿意承认谈栎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的。 外婆是在第四天晚上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