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起蒙蒙细雨，雨水冲刷走一路蜿蜒的血迹。 “哥哥，蛇好疼……”晚钻出来的那个头，无意识对另一颗头诉苦。 但是没有得到回应，眼泪无声顺着巨大的眼眶留下来，祂现在只剩下一颗头了。 生命最后一刻，白蛇的眼瞳变得漆黑，祂的身体变成墨色。 第18章 黑色的神明（十八） 雨水噼里啪啦浇下来。 山的另一边，抱着得来的蛇肉的人群看到落在地上的雨滴，发出欢呼，满载而归。 可是高兴没多久，绵延的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冲垮了房屋，淹没了庄稼，引发了山洪，泥石流将山林里的一切全部湮没。 变成黑色的白蛇，也随之沉入地底，陷入永久的沉睡。 直到一千年以后，一股力量将祂唤醒。 萧阮从飘散的白雾里看到了他自己。 他和一条白蛇成了朋友。 小萧阮从此有了秘密，他经常偷偷一个人上山去看他的新朋友。 “我叫阮阮，蛇蛇你叫什么。” “蛇没有名字，人类以前称呼蛇为山神。” “我们人类都有名字，就连隔壁的小猫都有名字，叫咪咪，阮阮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好。”白蛇很开心。 小萧阮皱着眉毛，苦思冥想了半天，“你看你，长得长长一条的……看上去就像一个一字。” “一一，叫你一一，怎么样？” 白蛇满意地晃晃尾巴。 “一一永远是阮阮最好的朋友！” 小孩离开后，白蛇得意地向黑蛇炫耀，“蛇名字了，软软给蛇取的。” 黑蛇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哎哎，你别难过，蛇可以把名字分给你一半。” “我得左边一，你得右边的一，一蛇一半，刚刚好。” …… 年幼的萧阮，带着自己舍不得吃掉的零食，和他的好朋友一起分享。 小萧阮咬着半块饼干，垂头丧气。 从洞穴里钻出白色的大蛇脑袋，圆溜溜的红眼珠子，嘶嘶吐着信子，用脑袋来蹭，萧阮被蹭了个屁股墩，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蛇口吐人言，“软软在烦恼什么？” 小萧阮瞪大眼珠，结结巴巴：“一一你……怎么知道我有烦恼。” 白蛇歪了歪头，得意洋洋，“蛇可是山神！” 小萧阮失落地“哦”了一声。 可是山神又不是医生。 “蛇是山神，蛇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真的吗？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小萧阮眼睛一亮，“那你可以帮我姥姥的眼睛治好吗？” 白蛇点点脑袋，吐着粉色的信子，能量消耗的同时，身体缩小了一圈，一颗牙齿从祂的嘴巴里脱落。 小萧阮珍惜地将白蛇的牙齿收起来。 和白蛇告别，回到家的萧阮发现原本应该半瞎需要去看医生的姥姥，目光清明，眼睛真的好了。 因为她一开口就是：“阮阮，你这个小皮猴子，上哪里弄得脏兮兮。” 那是因为他整天都钻在泥巴洞里。 过了几天，萧阮又抱着食物上山，零食吃完了，他拿着几个白水煮鸡蛋，揣在口袋，带给白蛇。 剥开鸡蛋壳，掰开蛋白，自己吃掉蛋白，取出蛋黄，递到白蛇嘴边，“这个最好吃。”白蛇赏脸张开嘴。 萧阮点着脚伸手摸摸白蛇的脑袋，忍不住夸赞：“蛇蛇，你好厉害，阮阮的姥姥真的好了。” 白蛇不由地高昂起脑袋，“蛇本来就很厉害。” “一一，你怎么好像变小了一点。” “哪有，蛇才没有。” 小孩张开两只手臂，圈了圈，“真的小了！” “没有！”白蛇继续嘴硬。 …… 又一天，小萧阮浑身脏兮兮的上山，他的手掌被磨破，火辣辣疼的自己呼哧呼哧吹气。 白蛇用舌头舔一舔，手上破掉的伤口就完好如初。 小萧阮开心的抱住蛇，“谢谢一一。” “坏人又欺负软软？”白蛇问，“蛇去教训他们。” 小萧阮摇摇头，开始掉眼泪，“要是阮阮有爸爸妈妈就好了。” 一场意外事故，让年幼的萧阮失去双亲，被姥姥抚养。 “软软想要爸爸妈妈？” 萧阮眨去眼泪，期待望着白蛇：“一一这样厉害，可以让阮阮的爸爸和妈妈回来？” 白蛇摇摇头，“蛇的力量不够。” 一直沉默的黑蛇在白蛇脑海中发话，“只要这个人类愿意做祭品，就能够。” 黑蛇始终旁观白蛇和萧阮的互动，他原本应该直接杀死这个人类。 可是这个人类的灵魂太纯洁，不断溢出纯净能量，所以黑蛇放任白蛇继续发蠢。 黑蛇贪婪地想要得到人类的全部灵魂，完全自愿献祭的灵魂产生的力量足够完整修复祂的身体。 白蛇转达说：“只要软软愿意当蛇的祭品，蛇就可以让你的爸爸妈妈回来。” “祭品。”萧阮看看他带来了的零食，“会被吃掉吗？” 白蛇点点头。 萧阮眼泪汪汪，抱住白蛇，“阮阮想要爸爸妈妈，可是被吃掉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白蛇有点为难，歪了歪头，想出个绝妙的主意，“蛇可以等软软长大再吃。” 反正人类迟早要死的。 萧阮勉为其难同意，伸出小指，勾住蛇信子，“拉钩。” 柔软的信子缠住小指。 看不见契约使两个生命紧密连系在一起，获得部分预支能量的白蛇完成了约定。 身体虚弱到躲进地底下。 萧阮失去的父母像是从未消失过一样，忽然出现在常仙镇。 在所有人的记忆里，他们只是外出打工回来，要把留在家乡的萧阮和老母亲，接到大城市。 萧阮哭闹过，他半夜跑上山去找白蛇，可是白蛇不见了，他躲进空荡的土洞里，还是被家人找到带走。 离开常仙镇时，萧阮发起高烧，一场病后，他忘记了白蛇，忘记了常山的一切。 没完成献祭半吊子的神力，当然有缺陷。 十八岁那年，萧阮的父母还是走上既定的命运，飞机失事，永远消失在碧蓝天空中。 大学毕业后孤身一人的萧阮回到故乡，在这里，再一次遇见了白蛇，爱上白蛇。 记起自己原本是蛇的祭品。 萧阮看到深夜里，自己被黑蛇纠缠的情景，他忘记了许诺，黑蛇原本有千百个机会吃掉他的。 从蛇身体里飘荡出来的无数记忆里，最后剩下的画面全部是属于一个人类。 数不清的影像。 笑着的他，嗔怒的他，眼尾泛红的他…… 都是他。 萧阮从来没有这样清楚地看过自己的每一个角度。 绿色的光芒消失殆尽，林间雾气散尽，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