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湿,粘了一点泥水。 谢铎将镶嵌的黑色仪器小心取出:“微型收音器,我要的就是这个。” 他按动仪器底端的凸起,谢斯止的声音传出来。 许鸢听着,忽然明白,谢斯止为什么要一个人进入瓦巴城。 盘踞在瓦巴城的金斯莱基地,是政府无法管辖之地。 谢铎忌惮谢盈朝手上的人质,无法强攻,但也无法混入基地了解更多的信息,唯一的办法——作为人质进入黑牢。 许鸢不知道,在赛诺集市中枪后,谢斯止是怎样保持的清醒,又是怎样一路不动声色地观察基地与黑牢的守卫情况,并在那微小的仪器里留下了重要的信息。 她满心想的都是——谢斯止不是这样的人。 本质上,他拥有一颗再冷酷不过的心脏。 那些被掳走的人质,在他心里不该有多重要。 就算重要,他完全可以找别人去做这件事,而不必亲自涉险。 许鸢想,这或许是谢斯止的苦肉计。 ——故意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故意让她看到他可怜的一面,让她心软。 说不定她落进谢盈朝的手里也是他的设计——否则,他怎么会刚刚好,将那颗臼齿送给她?如果她不在,他又该怎么将它送出来? 一定是的。 谢斯止心机向来缜密,又令人害怕。 “基地西南一公里外沙漠里,有处尸坑。”谢铎忽然说。 许鸢望向他,出来了许久,突然觉得阳光刺眼。 “死在黑牢里的人,尸体会被丢进尸坑,那是把东西送出去的唯一机会。” “这才是他的计划。”谢铎似乎看穿了她心里所想,“你来到瓦巴城,只是意外。” 许鸢下意识反驳:“他才不会——” “不会什么?” 谢斯止才不会舍得去死。 即使深陷囹圄,依然会对她说出“别想走”这样的话。 就算凭着那疯狂的占有欲,他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谢铎:“别想走,是他原话?” 许鸢怔住,继而想起,谢斯止的原话是—— [除非我死,否则,别想走。] 烈日之下,沙漠的一切都沉浸刺眼的金色里。 建筑的土黄色墙壁、地上的沙砾反射着阳光,把许鸢的眼睛刺得很痛。 放她走,他会发疯,留下来,她会痛苦。 可她始终不能下定杀死他的决心。 这纠缠一直持续,直到把彼此折磨得筋疲力尽。 于是,谢斯止选择了一种最惨烈,却也最简单的方式——成全她,也放过了自己。 ——如果他死在这,黄沙漫天,背抵枯骨。 许鸢或许会得到自由,但终此一生,大概再也无法忘记他。 “谢斯止……” 无形中,一张巨网将许鸢紧紧缚住。 等她反应过来,再想挣脱,却发现打开这张网的代价太过昂贵。 ——她无法以此兑换自由。 许鸢无从得知,这是否是他计划里的一环? 将自己的命放在天平一端,来赌她的爱意,赌她的心软,赌他一旦能活着离开这里,她会原谅他。 他向来是个狡猾又心狠的人。 许鸢嗓音哑得不像话,她轻轻阖上眼眸:“——真是个混球。” 第95章 …… 谢静秋拿了面包回来。 许鸢在路边等她。 谢静秋望着远处货车旁,戴玫粉色围巾的背影出神。 她突然出声,喝令那人停下。 粉围巾没理会,跳上副驾驶——货车缓缓驶离基地。 谢静秋拿枪走到门口,开了一辆皮卡,追着货车而去。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 司机透过后视镜张望,看皮卡一路跟着,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谢铎带着耳机听音乐,摘掉耳机,淡淡地说:“停车吧,去前面等我。” 他跳下车,站在荒漠中,货车继续朝前。 谢静秋下车,抬起枪口:“我就知道是你。” “怎么认出的?” “除了你,还有谁会戴这么骚包的围巾?” “这就是对我的有色眼镜了。”谢铎笑,“不觉得这围巾很酷吗?” “赛诺集市有一家酒吧,去过没有?” “集市那么多酒吧,你说得是哪一家?” “招牌上画了只鸭的那家。” 谢铎点了根烟:“五年不见,上来就夹枪带棒的,静秋,你脾气变坏了。” 谢静秋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来基地做什么?” “送东西啊。” “骗鬼。” 谢静秋想起许鸢,她当时坐的位置里谢铎很近:“你跟许鸢说过话了?” 谢铎吐了口烟圈:“怎么,要去和谢盈朝汇报?” 谢静秋咬着唇,没有回答。 谢铎自嘲地笑:“你对谢盈朝的爱,还真是盲目。” “你对谢斯止不也一样?” “那不是爱。”谢铎对这个字过敏,一听对象还是谢斯止,神情古怪,“只是聪明人审时度势下的自保。” “既然审时度势,为什么不能帮大哥?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现在谁有绝对的胜算。” “谢盈朝与金斯莱家族同流合污,这是你想看到的?”谢铎淡淡地说,“就算站队,也要有原则吧?如果不是他,暮姐不会死在异国他乡,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 他们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谢铎随手丢掉指间的烟:“要对我开枪吗?” 谢静秋没说话。 “不开我走了。” 谢铎吊儿郎当,转身走向货车停靠的地方。 谢静秋望着他的背影。 站在敌对的角度,她该毫不犹豫地把他心脏射穿才对。 但她无法下手。 那年庄园雪夜,是谢铎挡在她面前,她才免于死在谢斯止手下的结局。 谢静秋缓缓放下枪。 谢铎走到中途,忽然回头:“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你何必参与?如果——我是说如果,等一切结束,我们都还活着。” 他英俊的唇畔弯起一抹笑:“和我约个会吧。” “你又耍什么花样?”她恼怒。 谢铎像个捉弄女生的小男孩,如愿以偿看到了想到的神情,露出一抹得逞的笑,转身跳上了车。 …… 谢静秋回到基地。 许鸢仍坐在原处,手里的面包一口未动。 见谢静秋回来,用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她。 “我会为你保密。”谢静秋说,“仅此一次。” 如果不是许鸢,她早稀里糊涂地嫁给了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 她欠许鸢一次,是要还的。 …… 谢铎走前说,最多三天,他会救人。 只要撑过三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