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当初托她保管饷银的那名小卒当真活着回来了,身上只受了些轻伤。 樊长玉把碎银还给他,说:“你以后也别怕自己双亲没人供养。” 那名小卒接过碎银,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红着眼眶答好,又要把护心镜还给樊长玉。 樊长玉道:“你留着吧,我也用不着的。” 那名小卒又道了谢,在同袍们艳羡的目光里,宝贝似的把那面护心镜收了起来。 有胆子大些的,满怀殷切问:“队正,那您升官后,咱们还能跟着您吗?” 樊长玉道:“自然是跟着我的。” 这一场仗,他们虽是胜了崇州军,但也是险胜。 贺敬元中了冷箭,被崇州反贼谣传他战死,让蓟州军这边乱了军心,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若不是最后侥幸杀了长信王,反将崇州那边一军,当日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她能趁长信王不备捅长信王一刀,很大程度上也是长信王在发现她是女子后,便起了轻蔑之心,没把她当回事。 当日反贼狼狈退守城内后,这两日便一直紧闭城门不出,据闻城内是长信王的大公子暂为掌权。 贺敬元没趁热打铁下令继续猛攻,一是他的伤势委实不太乐观,二则是蓟州军眼下的情况虽比崇州城内的反贼稍好些,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兵力折损厉害,都需要暂且休养。 这种时候,兵力是不够的,樊长玉就算升上去了,也不会直接另拨一队人马给她,很大情况都是接他们这支军队上边某位将军的差。 有了樊长玉这般肯定的答复,小卒们明显安心多了,似觉着只要是跟着她的,上战场都不是那么可怕的事了 樊长玉心中百味陈杂,她细致地问了自己手底下每一个伤兵的情况,也认真地记住了战死的那每一名将士的名字。 走出营房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望着远处的天际,目光愈发坚定了起来。 越是知晓战场的残酷和底层小卒的心酸,她也越不能容忍十七年前的锦州一战是一场阴谋。 承德太子和谢将军的名声,迄今也是在民间备受称赞的。 这一位储君和一位国之栋梁的惨死为人所痛惜,但当年那些枉死在战场上的将士,家中同样也有人在等着他们归去。 真相不该被那些权势里的阴谋诡谲埋没。 - 康城。 黑云压城,雷雨之势。 冷风卷起城楼上的旌旗,这孤耸的城墙,在滚滚雷云下,愈发显得低矮羸弱起来。 似有细小的雨丝迎面打在脸上,凉意更甚。 副将在城墙垛口处望着下方黑压压一片,威势不逊雷云的燕州谢家军,嗓音都开始打颤:“世……世子,崇州那边传来消息,王爷已去,崇州城只怕不日便可攻破,武安侯这时候集结大军开始攻城,是要拿下康城无疑了……” “他攻,我们守就是。” 边上的人将这话说得毫无起伏,一截苍白的下颚在冷风细雨里,带着几分寒霜似的冷感。 一时间竟让人听不出他究竟是认命后的无动于衷,还是胸有成竹。 比起上次,随元青似乎又清减了不少,眼下的青黑也更重了些,眼白部分浮着根根血丝。 副将知道暴雨天攻城,攻方不占优势,可对面坐镇的是武安侯,就无论如何都让他定不下这个心来了。 武安侯用兵一向以诡谲出名,从来就没用过兵书上打法,坊间甚至传言,把武安侯打过的那些仗里的战术都扒出来,完全可以另著一部兵书了。 副将小心翼翼从垛口往外看去,却见下方的燕州军压根没带攻城的云梯。 那黑铁一样延展开的军队在城楼弓箭射程之外,以弩兵打头阵,那寻常臂力根本拉不动,只能由弩兵躺在地上,以腰腿的力道蹬开,边上的副手在箭槽上放上三支箭,齐射时,如流星骤雨飞向城楼。 城楼垛口处的守军甚至不及反应过来,就被连人带箭地给射了个对穿。 这虽比不得床.弩威力巨大,可直接射穿城墙,在这个射程里伤人,威力却是远胜普通弓箭。 副将吓得脸都白了,拉着随元青就差在城楼上抱头鼠窜,他慌乱道:“世子,不妙啊!武安侯这是想直接强攻!” 城楼下方,位于弩阵后,骑兵阵前处,停着一辆战车。 公孙鄞效仿前人手持羽扇,一身白袍被战场上的急风吹得两袖鼓起,恍若神人。 他眺望了一眼半边天幕集结起的厚黑雷云,又看一眼边上从人到马,都透着一股冷戾杀意的人,纳闷道:“马上大雨,要攻康城,也不急于这一两日,怎地就非要较这劲儿,此时发兵?” 谢征坐下的大宛乌蹄战马躁动地跺了两下马蹄,谢征单手持戟,掌心缠着一圈细小的纱布,雨丝在黑铁刀刃上擦出一道淡淡的湿痕。 他冷眼望着几十丈开外的康城城楼,肩吞上的睚眦兽头狰狞凶煞,衬得他眉宇间戾色更重:“雷雨降下之前,康城便该攻下了。” 公孙鄞不由又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这厮一向狂佞,只是没想到他能狂佞至此。 回想起他从崇州回来后,看似同从前无二又处处透着反常的举动,他突然皱眉道:“我怎么觉着,你打这场仗像是在发泄?” 第106章 两眼漠视前方的人,忽而冷冷侧目瞥了他一眼。 正好一股冷风袭来,公孙鄞也不知是被风给吹的,还是被那个眼神给看的,顿时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他赶紧调转视线看向远处的城楼,摇了两下羽扇,转移话题道:“城楼上的反贼已被弩兵挫尽了锐气,可攻城了!” 谢征亦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被雷云压得显出几分低矮的康城城楼,薄唇吐出两个字:“攻城。” 身侧的传令官得了他指示,登上军阵中临时架起的高台,大喝一声:“攻城——” 铺展开的军阵一直延伸向康城城门外的旷野,军令仅凭呐喊是传不到那般远的,百十来名旗牌官自阵前听得号令后,便举着令旗驾马沿着军阵中留出的一条可供人马同行的小道,飞奔向后方整齐陈列的各个方阵,高喊:“攻城——” 一时间康城城楼下方,只见黑铁大军如潮水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往前推进,黑沉沉的军阵里,猩红的令旗如同游龙在黑色的海波里翻滚,厮杀声撼得天幕那低垂的雷云似乎都凹陷了几分,远处的康城城楼恍若成了这涌动的黑水军潮里一只一个浪头就能被掀翻的单薄小船。 城楼上的守军本就被先前那波飞蝗过境似的箭雨挫没了士气,此刻再瞧见下方如狼似虎扑来的燕州军,一个个地吓得脸都白了。 哪怕燕州军已进入了城楼的弓箭射程,城楼上都没一个人反应过来放箭。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