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禹宁,太奇怪了,大口大口张合的嘴唇发白,鼓得像浴缸里吐泡的金鱼,即使这么猛烈地呼吸,他看起来还是缺氧,于是病态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指节发青不断抽搐颤抖,像是要随时晕厥过去般。 怎么会突然这样?! 鼓噪的心跳声回荡在蒯鹏飞耳边,他要怎么帮他?是不是要给他做人工呼吸?蒯鹏飞脑子是这么想的,身体却动弹不得,视线停在展禹宁脸上不停放大,湿泞泞的汗水、嘴角的口水、还有鼻腔中流出的液体,黏糊糊地搅成一团,他什么时候有这么浓的黑眼圈的?下巴上的胡茬也没刮干净,衣服也滚得皱巴巴脏兮兮的,失魂落魄又肮脏恶心。 怎么回事?他想象里的接触绝对不会是这样子的。 身后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开门,蒯鹏飞,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谢云暄、是谢云暄。 蒯鹏飞一阵慌乱,然而犹豫间催命般的敲门声愈来愈响,好像整栋楼都摇了起来。他作做贼心虚,捂着下体呆了一会,最后摇摇晃晃地爬过去开了门。 “砰!” 门重重地甩上,蒯鹏飞还没反应就狠狠挨了一脚。谢云暄在展禹宁面前利落蹲下,略一检查后心里有了底,熟练地拿开他掐着自己的手用力扣住,另一只帮他摆正歪倒的脑袋后,便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蒯鹏飞呆住了。 摒气,换气,减缓呼吸频率,蒯鹏飞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越来越近,两只手紧紧相扣。谢云暄以一种半环抱的姿势拥住展禹宁,像哄人一样将手放在他背后轻拍,直到那宽阔肩膀下的汹涌起伏渐渐平息,闭着眼睛,神情痛苦地在谢云暄肩膀上无声伏泣起来。 “还看呢,好看吗?”谢云暄轻而易举地将展禹宁抱了起来,嗤笑道:“能把人气到过度呼吸晕过去,你可真有能耐啊,蒯鹏飞。” 蒯鹏飞神情阴翳地望着他。 “看样子你的事情不顺利?”谢云暄低点着眉峰,看着他的鼻青脸肿,虽然面无表情,却能在眼里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 “我不是都说了吗,他现在除了我,接受不了其他人。” 第27章 =================== 唰啦—— 拧完水,谢云暄用温毛巾将展禹宁的脸细细擦好,看样子就和恋人一样体贴温柔。动作间惹得几缕发丝从额头飘到合起的眼皮上,展禹宁疏于打理自己,头发总是稍长一点。谢云暄伸手拨弄开,露出展禹宁睡梦里皱成一团的脸。他眼睛微眯,伸手触摸他干净温热的脸颊: “又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了...” 谢云暄不是不知道今天展禹宁要去见蒯鹏飞。 从蒯鹏飞不长脑子跑到他面前挑衅摊底牌开始,谢云暄就猜到他总有一天会按捺不住。想一开始暗示他去撞展禹宁,只是因为他好煽动。虽然谢云暄未曾想过他会见色起意,成为计划之外的变量,但还好蒯鹏飞就是蒯鹏飞,永远成不了气候。 说来也怪,他的老师明明都经历过那么多了,还是对学生保持天真单纯。谢云暄早看出来了,不收礼不办补习班,和周围同事关系也一般,一年多了,除了脾气好很有耐心,偶尔有点沉默寡言,没人能说出其他印象。 这样一个刻意循规蹈矩,和别人始终保持距离的人,被他逼得不得不将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在投入了大量热忱和信任后,得知自己的学生不仅自始至终对自己没有一点尊重,还想侵犯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发泄性欲的玩具... 他该得有多崩溃啊? 蒯鹏飞对着他说,试试就试试,谢云暄想:那不如就试试好了——他本来是这么想的,可问题是,展禹宁太应激了。他的老师已经像是游走于钢丝上,拿着一杆平衡木艰难保持稳定,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如果一直强迫他到同意为止,恐怕只会在展禹宁左手腕上多添一道疤。 而且,万一老师真的自暴自弃,和蒯鹏飞做了怎么办? 但当谢云暄挥着锤头砸破木门,把昏迷的展禹宁从那间老破的房子背出来时,那种仿佛背上的人只剩自己能依靠的满足感几乎将他迷晕,他当即下了决定: 把老师期待的、所有的一切都砸碎吧。 蒯鹏飞做不到的,因为能找到展禹宁的、能接受展禹宁的,只有他。 而事实正如他所料。 展禹宁情绪不好,因为缺钱从未去医院看过,过度呼吸的毛病也是谢云暄偶然才发现的。他猜蒯鹏飞受不了展禹宁的丑态,只是没想到推开门还有意外惊喜——展禹宁对蒯鹏飞动手了。 啊,对了,他怎么能忘了,展禹宁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地和学生做爱呢?他可是下药后一醒来就对着自己拳打脚踢的人,只是打不过才一直憋着火罢了。 “...我该庆幸还好我比较会打架吗?我从来没想过这点还能成为我的优势。” 谢云暄轻笑一声,慢慢俯下身去靠近他的脸颊,鼻尖从微凉的皮肤上细嗅过,是淡淡的肥皂馨香。他像奖励好孩子般吻道: “做的真好。” 展禹宁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他曾在调任班主任的第一天做过,铺天盖地的红色气球,罗曼蒂克的窒息陷阱。但不同的是,他在不停戳破气球之后,偶然从炸开的空隙里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个背影相当熟悉,像纪少慈。梦里的展禹宁像是疯了一般着急,他不断地加快破开气球的动作,可无论怎样都没办法越过越来越多的红色屏障,只能发急地不停哭喊道: “等等、我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展禹宁猛然从床上坐起,没跟上的血液使他耳边嗡声不断,眼前黑蒙蒙的,就像是套上了一层模糊的黑纱。随后黑暗一圈圈地从最中心开始散开,他的眼前也有一个男人的背影。闻见动静,男人转过身来,微笑的弧度和记忆里的人相当。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丝,语气都很像: “醒了?” 霎时间展禹宁好像回到了高中某个春日的午后,他靠在纪少慈的肩上睡意惺忪地动了动脑袋,他就是这样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下巴,笑意盈盈地问:醒了? 展禹宁心跳未定地抬起头,却看清了迥异的眉眼,当下脑子一片空白,直接摸过手边的东西砸了过去—— “嘭!” 玻璃杯砸在墙上,应声落地,碎得四分五裂。谢云暄衣摆湿了一片,水珠从小臂滑到指尖滴下。要是慢一步,那玻璃杯砸在的就该是谢云暄的脑袋。 谢云暄看了一眼碎成渣的尸体,没生气,只是鼻息一松了,像是主人在无奈冲自己乱吠的不听话小狗,只是说: “做噩梦了...”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