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俞的妻子、奶奶的孙媳。这层身份套住了你,亲戚说你身为妻子该这样那样做、商俞骄纵的性儿对你也有索求。他们都忘了你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要做的事,这回就放手大胆去做吧,没有什么能束缚你。当然,要奶奶帮忙也不能客气。” 一番话触动她深处最柔软的弦,此时她泪如雨下,扑进李园清怀里抽噎,背后一直有只苍老但温和的手在轻轻抚慰她,一下又一下。 待她抹净张泪痕斑斑的脸,略有些不好意思出去后,李园清又让管家喊商俞到书房来一趟。 商俞在隔壁的茶室,从孟朝茉进书房待了小半个钟头,到红眼出来,他皆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心里头门儿清这趟要听李园清叨什么话。 他先开的腔:“怎么,结婚要插手,离婚也来?先说一声儿,我打定的主意你改不了,用不着浪费时间。” 李园清被噎,瞪眼向他。 商俞小时畏惧她,羽翼丰满后尤其不受管束,固执到九头牛也拉不回。李园清同他除了生意也无话可聊,包括他爱的各类跑车,这身咖色棒球帽白短袖蓝衬衫宽短裤的幼稚打扮,她无法苟同,但从不置喙。 “我什么时候说要插手了,你瞧你说话跟个二流子似的。朝茉确实跟我说了她的想法。我听了生气的是,你说的那是什么话,结婚图省事儿图习惯?就算是副石头心肠也该被捂热了吧,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说到这里她叹气摆手,“这些都不重要了,朝茉打定主意要离婚,这些都不重要了。” 商俞听她重复说“不重要”三字,瞬间的窒息感,从胸腔蔓延至喉咙,他骤然失声,恍惚好一阵,才难以置信低喃:“不重要…她和你说的?” “她没直说,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你还是不明白,朝茉已经不纠结你的想法了,她要的是做她自己。听奶奶一句劝,你不要死死抓住她不放,这样就真的没有回旋的地步了,放手吧,先离婚,别闹僵了。” 商俞没应答。 - 孟朝茉是在当天夜里搬离的,就收了几身衣服放行李箱。为了不吵醒商俞当面发生争执,经过主卧有意放轻步子。轻飘飘的行李箱拎进后备箱,踩了脚油门蹿了出去。 车子驶离灯火璀璨似银河的临江君园。 以及二楼窗台茕影。 载她踏入广袤黑夜。 夜里开了两小时的车到清荷镇,心里虽然空落落的,但她格外清醒。抵达老街的点,东边已翻起鱼肚白,一隙亮白的光横在叠挤的云里头,底下是喷薄欲出的朝阳。 路过热气腾腾的铺面,停车买了袋豆浆包子油条,继续开到楼下。 她力气大,加上箱子轻,连爬四楼也不带大喘气。 屋子没人住落了薄灰,手指一抹就是三道长短不一的杠。她潦草吃几口早餐马不停蹄打扫卫生,拖地抹桌子收拾料理台、换床单、开洗衣机洗床单窗帘沙发套…最后洗漱了番倒头开始睡回笼觉。 梦里她闻到了洗衣粉的味道。 赵行莞在阳光下甩开衣服,前后捏两头拿衣架撑起,再勾在竹竿上。 她提着一个铁桶,里边是河里钓的小鱼,还在懵头瞎钻。 后头簇拥了一堆小屁孩儿。 那时她开心到连做梦都是笑的,想做什么做什么,无拘无束,再不济有奶奶替她撑腰呢。 忽然,她的小铁桶破了,最后丁点水渗进土里,鱼在黄土里翻滚,竭力挣扎。她喊奶奶拿个新桶来,鱼要死了要快点。 然而无人应答。 天瞬间鸦黑无比。 梦里的视角光怪陆离,她竟然变成了地面那条甩尾瞎跳、全身拧成麻绳的鱼。还好她缺氧之前被放进了鱼缸里,鱼入水倏地灵活游动。这里有水、透明漂亮,还能见清绝妍丽的男主人,他会捻鱼食喂她,挽起浴袍袖子拿指尖撩水起旋涡逗她。 她开始天天期待见到他,不忘轻晃自己可爱的鱼尾,企图讨好眼前饲养自己的人,鱼食多多她也不怕撑。 好景不长,他并不常来,更多是她盯着玻璃发呆。有时候他路过鱼缸朝她投来一瞬的视线,她欣喜地扑起水花,以为要有鱼食了。可惜没有,他卸了手表脱下外套去浴室洗澡了,她只能在鱼缸里瞎晃。 某瞬间,她猛然想起自己是人啊,怎么变成玻璃缸里成日等食的鱼了,腿呢?手呢?她开始撞击这尊鱼缸的内壁,使出浑身的力气和决心。 鱼缸砸落那刹她有种跳楼的失重感。 通体一激灵登时醒了。 临街的老房子隔音差,车辆来回的喇叭声贯耳,还有小孩儿在喊爷爷,大嗓门直蹿她的房间。 她干脆起床。 填饱肚子又外出购置东西。 甚至买了两盆花,一盆绿桔梗,一盆兰花。用小土瓷罐装着,卖家跟她打包票说好养活,她虽然不大信,还是买了下来,就放在阳台光线最好的角落。 按照习俗,中秋节前后孟朝茉得到娘家看望长辈。 可是她刚搬出来,正忙着布置新家,也就没抽空回去。直到孟得安一通电话打到她手机里,勒令她必须回去,她才不得不回到那栋浮夸富贵的别墅。 “姐,姐夫又没一起回来啊。我跟你说,爸今天在外面吃饭,有人说姐夫不把咱们家当回事,来的次数不超三回,要是胡说也就算了,还就是让他给说中的事实,爸脸上挂不住,觉得没面子,回家发了一通牢骚。” 孟赴约的话,可算令她明白孟得安一定要让她和商俞一起来的原由。 “他忙,我来看爸就行了。”她搬出用惯的借口。 这话被闻声来门口验证商俞是否到来的孟得安听到,脸顿时黑成锅底,没好气地吼:“中秋节还忙忙忙,我就不信他这点时间都没有,说到底还不是不够重视你,重视我们家。我打电话骂他一顿,管他是谁姓什么,按规矩还得叫我一声爸呢。” 平日,孟得安对商俞的态度睁只眼闭只眼。他觉得世上多的是为生活奔波的人,女儿能嫁到南舟商家,家大业大,做点生意纯当打发无聊,赔赚无谓。况且商老太太对她就跟宠孙女儿似的,他是放百十个心。 可这回聚餐,外人当场揭得他没脸没皮,当然怒不可遏。但纵使到这地步,要骂商俞也只是过嘴瘾,并非真就要去骂。毕竟他还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女儿和女婿的感情,使他们小夫妻生龃龉,本来女儿就更爱商俞。 因此走得气势汹汹,实际竖起耳朵在等劝呢。 孟得安从不知的是,闺女与商俞恋爱,他在南舟初见商俞,开口问下联系方式,存了快两年的号码,任外边谁朝自己要,都生怕打扰到女婿而死死捂住不给的号码,并非人家的私人号。 充其量不过工作号,之一。 打过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