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肃杀与痛恨,脚步似生了根迈不动:“你们跟上去。” 他只能吩咐人看着萧长卿,自己冲进含章殿,见了阿娘,总会知道缘由。 萧长卿漫无目的,顺着路似木偶一般往前,察觉到身后有人,他停下冷冷开口:“退下。” 他这会儿不想任何人打扰他,不想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他越走越偏,脑子里全都是往昔种种,为了这个母亲,他去讨好陛下。 为了这个母亲,他努力做好一个她期待的皇子与长子,舍弃了多少自己的喜好。 因为这个母亲,他才失去挚爱。 他知道是青青不想活,便是母亲不递上那些能调制成毒的香料,她也会想其他法子,可除了他信任至深的母亲,其他人他怎能察觉不了? 当青青倒在他的怀里,他眼睁睁看着她身体渐冷,看着他的骨肉化作血水流淌了一地,他恨! 恨不得毁天灭地,所有参与的人,他都报复了,包括陛下他都没有放过。 唯独他这个母亲,他是她生养的孩子,他没有资格去报复她,只能虐待自己。 他处处被陛下掣肘,都是因为他有一个一心向着陛下的生母。 她对他确然不如对萧长赢与平陵细心,却也有关怀与疼爱,除却递给青青香料以外,从未有半点对他不起,他也一直敬重着她。 他知道陛下在她心中的地位,这道旨意,会让她崩溃,故而他急急赶来,是想安抚她,告诉她日后在他的王宅,她会活得比在宫里还自在。 他一心做个孝子,这世间他不敢说人人他都对得起,唯独对母亲,他敢说他身为人子,没有半点过错。 却原来,他竟然在处处维护一个杀母仇人! 为了这个杀母仇人,他几乎倾尽了一切。 这是多么可笑与荒唐! 忽然胸口一痛,萧长卿张嘴呕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幸而及时撑住了廊柱,才没有栽倒。 不知为何,眼前竟然模糊了起来,有清清冷冷的琴音响起,这颗刻入骨子里的熟悉旋律,令他朦朦胧胧好似看到她。 他强撑了几次眼,好似真的看到了她清冷的身影缓缓靠近,他想要努力睁眼看得更清晰一些,好似她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听得不真切,最后终究撑不住一头栽倒。 他再有意识是在含章殿内,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一脸担忧和焦急的萧长赢,旁边站着同样忐忑的平陵。 “阿兄,你醒了?”萧长赢连忙去搀扶萧长卿。 萧长卿由着他搀扶起来:“我怎会在这里?” “你与阿娘争执,气恼而去,被气晕了过去,幸好侍卫发现得及时,如今寒凉,若是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萧长赢有些责备。 “气晕?”萧长卿满脑子疑惑,这几年他修身养性,几乎无人能使他动怒。 他竟然能被气晕过去? “阿娘说了什么,”萧长卿问。 “你,你不记得了?”萧长赢一惊。 萧长卿仔细去想,有些画面一闪而逝,他并未抓住。 平陵却是大喜过望。 “太医令——”萧长赢见此,转身就对外高喊。 萧长卿想要抓住他,却也已经完了,太医令就守在外面。 “太医令,你快看看阿兄,他……” “小王无碍。”萧长卿打断萧长赢的话。 太医令还是尽职尽责给萧长卿诊了脉,确定萧长卿的确无碍,这才离开。 “阿兄,你为何不告诉太医令。”萧长赢急。 “告知了他,岂不是宫里尽知?”萧长卿不想引人猜疑,“我都记着,莪是来接阿娘回信王府,就忘了方才与阿娘的争执,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必闹大。” 萧长赢一向听萧长卿的话,他这么说就这么着。 “五兄说得对,九兄你陪着五兄,我去和阿娘一道收拾物什。”平陵保持着镇定,对着他们福身后迅速去寻荣贵妃。 “阿娘,阿娘!”平陵小心翼翼,奔到一脸惶惶不安的荣贵妃面前,握住她冰冷的手,“五兄不记得了,他不记得方才听到之言。” “失忆?”荣贵妃不可置信。 “不是失忆,就是不记得方才我们说的话,他只记得要来接您,或许是那些话令五兄承受不住,这才忘了。”平陵慎重叮嘱,“阿娘,我观察了五兄的神色,他是真的不记得。阿娘,你随五兄去信王府,切记不可试探。” 萧长卿何其聪明,他突然忘了一点东西,就会心生疑惑,若是她们稍微试探,一定会引起他的猜疑,很可能三言两语就全部套出来。 “他便是真的忘了,我随他去王府,若哪一日他想起……”荣贵妃简直不敢想那后果。 第823章 谢韫怀归来 平陵抿了抿嘴:“阿娘,陛下让五兄奉养你,你先随五兄去信王府,九兄府邸就在隔壁,你可以借着窜门,也可以借着九嫂,转而住在九兄府邸。只要五兄不说,陛下也不会干预。” 荣贵妃面色这才缓和些,但还是担忧萧长卿哪日就记起:“平陵,我们要不告诉你九兄吧,阿娘担心哪日他记起,你九兄不设防,会不会……” “不行!”平陵断然否决,“五兄在九兄心中,可比我与阿娘重要。若九兄知晓,一定会偏向阿兄,告知九兄就是告知五兄,不用等五兄记起,莪们……” 荣贵妃更加悔恨,也不知方才自己怎么那么愤恨,嘴里根本藏不住话。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希望萧长卿永远想不起。 含章殿发生旳事情,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沈羲和一直闭宫养胎,她现在唯一关注的就是陛下,出乎她的意料,陛下并没有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变得疑神疑鬼或是性情大变。 他依然还是个勤劳的君王,就好似不知自己身子不好,如同往常一般处理朝政。 沈羲和诸多防备的手段都没有派上用场,尤其是牵扯到西北。 转眼十一月至,京都已经开始飘飞鹅毛大雪,十月的第一日,沈羲和迎来一个好消息,谢韫怀回来了。 “他回来了?”沈羲和迫不及待追问,“北辰呢?” 天圆低下头:“殿下未曾与齐大夫一道归来。” 眼中的流光霎时间黯淡,沈羲和才自嘲笑了笑:“是我奢望了。” 哪里会这么快就能回来呢,若是这么容易就治好,他怎会用这样的方式离开,甚至一度还想过不让她知道他是金蝉脱壳去解毒,可见这毒不好解,甚至可能有去无回。 “殿下,是否要传齐大夫觐见?”天圆问。 虽然太子殿下没有跟着谢韫怀归来,可太子殿下是谢韫怀一道离去,谢韫怀一定知晓许多太子殿下的事情。 沈羲和却摇了摇头:“他或许……是为了自己的事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