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少年护住两个孩子,用自己后背开拓那些无法承重的薄冰。 到了冰层厚实的地方,小少年把他们先推上去,自己则重新扎入湖水中。 冰面上,薛萌不断呛咳出水,小婢女手忙脚乱地解下自己的棉衣,捂在自家姑娘身上。 薛萌艰难地指周瑭,要给他也穿衣服。 周瑭却焦急地望着无人的湖面。 “那个救我们的人怎么不见了?” 风声拂过,周瑭忽觉自己被凌空抱起,然后落入了一个非常温暖的、毛绒绒的怀抱。 老夫人把孩子裹进自己的毛裘大氅里,如一只掠过水面的大黑燕子般,几个起落便掠回岸边。 “水里还有人,救上我们来的人好像是二表兄!”周瑭红着眼眶揪她的大氅,“她还没浮上来,外祖母,您快去看看她吧!” 老夫人顿了顿,脱下毛裘大氅裹在小孩身上,便要折返去湖心。 这时,一个人影从湖面拔出,薛成璧游到冰窟窿的另一边,上了岸。 他只着一身单衣单裤,轻薄的布料紧贴肌肤,勾勒出少年人青稚劲瘦的轮廓。 水珠晶莹地顺着下颌线滑落,肤色苍白,更显眉目深邃如画。 他孤身一人站在那里,隔着一池湖水,远远向周瑭望了一眼。 这一眼似乎只为确认孩子是否安好,确认之后,薛成璧便背过了身,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是谁。 老夫人三言两语安顿好了鉴湖这边,便前往花厅去和家仆们一起整治恶犬。 不一会儿功夫,湖岸边陆陆续续聚集了许多人,丫头婆子们又送手炉又送棉袄,对两个落水的孩子嘘寒问暖,也隔着周瑭讨好老夫人。 薛成璧救了人,却连一袭暖身的薄毯都没有。 周瑭挤开人群,把又大又笨重的大氅团一团抱在怀里,长长的氅尾还拖曳了一截在地上,磕磕绊绊地向薛成璧跑去。 薛成璧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等下、女孩子不能受凉啊!” 周瑭跑得急,还差几步追上的时候,“哎呀”一声,被毛裘大氅绊了一跤。 薛成璧听到惊呼,回身想接住他。 却被周瑭抛出去的大氅兜头罩住,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全都被笼罩在了大氅下,摔在了一起。 周瑭率先从毛绒绒里冒出脑袋。 他看到仍在大氅下挣扎的薛成璧,眼睛弯了弯,故意按住大氅的边角,不许他逃跑。 薛成璧好不容易探出了头,薄唇紧抿,显得很凶。 “别胡闹。”他低声道,“你不能和我待在一处。” 周瑭望着他,忽然噗嗤一笑。 薛成璧努力板起脸,想再严厉些,再疏远些,好把小孩赶走。 “你不明白吗?离我太近,别人看到了,会说你也是疯子,是怪人,你也会受伤——” 他压下焦躁,顿了顿,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周瑭笑着指了指他的头发。 薛成璧总是一丝不苟的墨发翘起了两撮,还很对称,像一对呆呆的狼耳朵。 周瑭笑盈盈道:“二表兄那么可爱,为什么总要装作很凶呢?” 薛成璧僵住。 凶巴巴的脸绷不住了,耳尖隐隐泛红,又要硬忍着,表情很怪。 他索性埋进毛裘大氅,把自己整个藏起来。 这样别人看不到他了。 周瑭的笑渐渐淡了下来。 他望着大氅下的小少年,那么努力地减少着存在感,只为不牵连到他。 他仿佛看到了薛成璧内心深处,那个因为病症而自卑的孩子。 周瑭想了想,抱着膝盖道:“其实今天我特别害怕。” 薛成璧不解。 “既然怕,那为什么还要拒绝…还要救人?”他攥紧拳,“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不值得你冒险。” “不值得吗?”周瑭歪头。 他全身都裹在毛裘里,只留一张冻得雪白的小脸。 “我被恶犬追咬的时候,害怕得心脏都快蹦出来的时候,是二表兄好心救了我。” “所以当我的亲人遇到危险,我就想起了二表兄。” “我想像你一样勇敢,想把你的好心传递下去。” 周瑭浅浅笑了。 “所以,是很值当的呀。” 薛成璧瞳孔缩紧。 是他给了周瑭勇气吗? 心里磨过沉甸甸的钝痛感。 “我可不是因为好心。”薛成璧低声道。 那是因为什么? ……对了,是因为偿还。 这样一个简单浅显的问题,薛成璧竟犹疑了一小会儿才回答上来。 老夫人行事雷厉风行,没过多久就处理完了骚乱。 周瑭、薛萌还有那几个受伤受惊的婢女,都被妥善地安顿在听雪堂里取暖压惊。 让人惊讶的是,永远被冷落遗忘的薛成璧,也被老夫人特别嘱咐,请进了听雪堂里安歇。 郑嬷嬷捧着一碗驱寒的姜汤,一勺勺喂给周瑭。 姜汤辛辣,周瑭吞咽得艰难。可是抬头一看,对面薛成璧一口气就喝光了姜汤,周瑭顿时鼓起勇气,自己抱过姜汤碗,咬着牙灌下了汤水。 家仆来报,说在鉴湖花厅闹事的八条恶犬已伏诛。 “二房里其余的也一并打死、烧掉。”老夫人嗓音沉缓,“以后府里不得再大规模饲养猎犬。” 家仆领命而去。 片刻后他再回来,衣角已沾了血迹。 “二房豢养的共计六十九条猎犬已全部处理完毕。只是三公子起初拦着不让,后来又要摔鞭子伤人,二夫人也闹得哭天抢地。小人们实在难办。” 老夫人怒极,狠狠一拍镇尺。 “纵恶犬咬伤婢女,害他两个妹妹冬日落湖,还嫌他惹的事不够多么?!” “寻死觅活,呵,”她冷笑一声,“速速把薛环那个不肖子孙提过来!” 就在这时,一名仆妇小步跑来,附在老夫人耳边道:“二爷刚下朝,就怒气冲冲地向这边来了,许是听说了府里发生的事。” 话音未落,薛二爷一身朱红官服,大步抢进屋来。 进屋就是重重一拜:“孩儿不孝,没管束好儿子,让母亲受惊了。” 老夫人示意他起来。 薛二爷直起身,抬眼看到薛成璧,神色瞬间变得狰狞凶恶。 “孽畜!” 他指着薛成璧的鼻子,胡乱抓起一只茶盏就要砸过去。 “当初就不该让你们母子入府,否则还轮得到你四处发癫、惊扰女眷?我这就叫人牙子来把你们发卖了!” 周瑭惊呆了。 薛二爷是来兴师问罪的没错——可怎么是找主角兴师问罪啊? 这也太黑白不分了吧? 周瑭刚气哼哼地蹦起来,老夫人便扬起镇尺,把桌案拍得砰砰作响。 “反了天了!!”她嗓门比二爷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