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风。 燕熙在入互市前戴了幕篱,可仅凭那身姿和仪态,也让人觉得贵气逼人,宛如仙人降世。 他身边的两个随从,一个娇艳,一个英武,一瞧便知他是有家世、有钱的主。 他们方到互市南头,做买卖的便一窝蜂地来招呼。 卫持风挡在燕熙前面,好声好气地应话,那些人看见卫持风扶刀的手,便知道不好惹,只好隔着距离吆喝。 其中一位机灵的,在一群人喊卖东西时,别出心裁地喊:“客官,用饭么?咱家馆里子还有上好的雅间。咱家的老板娘可是互市第一美人!” 紫鸢正要拒绝,燕熙浅声道:“请带路。” 紫鸢去瞧卫持风,卫持风对她点了点头,紫鸢心里便有了底。 互市里除了主卖的茶、布、盐和粮食,也卖些日常用的小玩艺,规模已超出流动集市。顺着街面往后瞧去,还有几溜房顶,是民居的样式,看样子已有常住百姓。 岳西互市远比靖都里听说的繁荣。 原以为那小二说的店铺大约就在街市南头,用不着走几步。不想竟是在街市中央,最大的那间酒楼。 酒馆门口挂的两排大灯笼,由铁线牵着,在边境的风里稳稳地晃。 走进酒馆,里头装潢大气,仔细瞧倒是没用什么昂贵的材料,却叫人觉得有格调,很是舒服。 小二招呼得热情周到,一路恭敬地把人往楼上引。 燕熙进了雅间,门在背后小声地关了。里头早有人等着,那人见着燕熙,立即躬身行礼:“语琴见过主子。” 燕熙摘下幕篱,卫持风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燕熙坐到主位上说:“酒楼建的不错,位置选的也好。” 韩语琴跟到身边伺候,得体地给燕熙倒茶,侧立一旁细声说:“这馆子是沈掌柜按您的意思,几个月前就买下来的。他在原来的基础上改了装潢,添了人手,我来的时间短,没出什么力。这家店原来的底子就不错,现在除了做酒菜生意,也经营住店,如今已是互市里头最大的酒馆。一些熟客来得多了,信得过店子,平日里他们也请店子帮着介绍买卖,我便做主,也做了些介绍买卖的生意。这些日子以来,南来北往的消息,店里头有不少。” 韩语琴这番话说得巧妙,不仅把场面上都照顾得好看,也表了功。 暗处里经营的买卖,每五天有一份密报呈到燕熙手上,燕熙知道这家酒馆原先是不做介绍生意的,如今韩语琴把酒馆做成了行商中介,还兼着收集互市和边境情报,算是大功一件。 燕熙点了点头说:“你和沈潜都要赏。” 卫持风身为燕熙近卫,又管着锦衣卫,是知道韩语琴在此处的,也知道不少燕熙的生意。 但眼见为实,他见着这酒楼时,还是大吃了一惊,没想到燕熙暗中筹谋的生意在互市也做的这么大。 燕熙饮了茶,被风灌得发干的嗓子舒服了不少,他站在窗影里瞧见外边街道上大多摊子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韩语琴道:“互市里交易只有半日,行商们做完买卖要赶着回程,午饭过后,大多行商便都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只有互市里的定点商铺和定居百姓住在这里,到了下午,互市便只剩下一小半的热闹。咱们在这里的铺子,属钱桩、粮行和酒馆生意最好。” 韩语琴说到这里顿了顿,听到外边急走来的脚步声。 燕熙没有叫韩语琴接着说,他端着茶杯轻抿着,听见门外头的人讨好地喊:“主子。” 燕熙没应声,在场的人也没人敢接话。 外头的人又喊了一声:“主子。” 燕熙合上茶盖。 卫持风明白了燕熙的意思,过去开门,见到沈潜在外头抹着汗不敢进。 卫持风在锦衣卫见多了这种场面,叹声说:“来都来了,快进来罢。” 沈潜踌躇地进来,自己把门关上了。 他其实敲完门就后悔了,现在心中惴惴,根本不敢看燕熙。在场的都是燕熙身边最近的属下,做到这位置的都是聪明人,一看沈潜这样巴巴地赶来,便都知道什么意思。 沈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喊了声:“主子。” 他原想找点旁的事情说,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走错一步,再绕关子不说实话,就真的太难看了。 他咽了话,悔得把嘴唇都咬青了。 不该来的。 韩语琴自沈潜进来起,便垂着头,此时看见沈潜眼眶红了,她默声往外退。 燕熙的目光从沈潜和韩语琴身上扫过。 日光从窗户照进来,燕熙坐在光里,脸背着光,神情瞧着格外淡,他说:“有什么都说开罢。” 卫持风和紫鸢对视一眼,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 沈潜素来极是敬畏燕熙,此时一听燕熙的语气,便止不住地心悸,他猛地磕头,一眼也不敢看燕熙,嚅嗫道:“主子,小的……是小的想太多,错在小的,小的没什么好说的了,甘愿领罚。” 燕熙此行,为着保密,只通知了韩语琴。可他刚进韩语琴管的酒馆,才喝过一杯茶,沈潜就到了。 很显然沈潜叫人一直盯着酒馆,只要酒馆稍有异动,沈潜一盏茶的工夫便能赶过来。 沈潜了解内情,能从燕熙轻车简从的出行中看出端倪,这一点旁人或许及不上。但沈潜这种窥视的举动能够在韩语琴的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地进行,说明旁人也能做到这样。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卫持风早在沈潜进来时,便朝窗户探了个头出去,外边的锦衣卫和暗卫见着了,立刻警惕起来。 这里是互市,人员混杂,一旦出事,处理稍有不慎,便可能酿出祸乱。 更不用说燕熙身份敏感,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燕熙没有说话,跟着他的人都知道,燕熙不满意时,并不会责骂属下,但他那种冷淡的沉默更叫人心生惧意。 因为没有人知道燕熙会愿意给他们多少耐心,或许燕熙下一刻就会放弃他们。 沈潜等不到燕熙的回话,额上冒出的冷汗滴嗒落在木质地板上。 韩语琴在这种沉默中,也心慌地跟着下跪。 沈潜在这一刻强烈地认识到燕熙虽然放手让他做,实则什么都尽在掌握。 沈潜这些日子当着海晏号和河清号的大掌柜当得有点得意忘形了,以为这两家商号都是他的功劳。 真到了燕熙面前,他才真实地意识到,无论是海晏号还是河清号,本钱、图纸、官府关系乃至运筹谋划,都是燕熙的。 燕熙就算远在靖都,动动手指便能决定两个商号的生死。 沈潜手底下如今管着几千号人,在外面瞧着像个了不得的人物,实则离了燕熙,他什么都不是。 沈潜其实心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