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知道你有各种理由来否定这种‘人类的冲动感情’。”顾客慈伸出一根手指虚点了两下,将傅回鹤的否定堵了回去,“但是,你尝过那么多人类的情感,你又怎么知道,你没有被沾染上这样的冲动?” 傅回鹤冷冷道:“因为我已经死了,你们冲动的前提是心脏还会跳动,脉搏还会起伏,还有可以期待的未来。” 而他的未来,他的一切,早就已经被命运预定。 顾客慈懒得和这头倔驴掰扯,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温暖的被窝里抱夫人。 他撇了下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道:“好吧,那就……嗯,祝你好运。” 两人再次碰杯,傅回鹤还是没有喝。 顾客慈惊奇挑眉。 傅回鹤的表情有些莫名,咬牙道:“喝酒误事,我要戒酒。” 顾客慈没忍住笑出声来。 太有意思了,从前靠着酗酒醉酒沉眠的傅回鹤居然有说喝酒误事,想要戒酒的一天? ——他突然有种想去离断斋听墙角的冲动,总觉得这段日子老友的日子过得很是精彩。 他从袖子里摸出来一颗梨子递给傅回鹤,忍着笑道:“给,清热解火,提神醒脑。” 傅回鹤:“。” 梨子被傅回鹤拿在手里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脸色便陡然一变。 顾客慈:“怎么?” 心里特意寻思了一下,确认自己的梨是从厨房拿的不是从平一指那顺的,应该没被下毒啊。 再说了,有毒也毒不到这人。 傅回鹤侧耳凝神听了好一阵,表情难看道:“他的脉搏变了……出事了。” 猛然站起身,傅回鹤反手握住长柄烟斗向下一划,一道空间裂隙凭空出现。 甚至都没想着同顾客慈解释两句,眨眼间,白雾骤然翻滚,身形被白雾包裹的傅回鹤抬脚,迈入狂风大作的空间裂隙中。 “啧,就这还嘴硬——八成要栽。” 顾客慈慢慢悠悠躺倒在瓦片之上,抬手垫在脑袋下面,掀起眼皮看向不远处站在树梢之上的东方不败。 “宝贝儿,你怎么看?” 东方不败脚尖轻点,无声落于瓦片之上,漫步行至顾客慈身侧站定:“你的这位朋友,有很重的心魔。” 重生前的东方不败心魔深重,走火入魔之时无法面对自宫后的自己。 那种刻入骨髓几近疯魔的自我厌弃已经足够可怖,而恰恰是有过这种心 魔的东方不败,看见了傅回鹤平静皮囊下的自我厌弃与郁气,比之曾经的他还要更甚几分。 顾客慈不答反问:“东方,你杀过多少人?” 东方不败一皱眉。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正派之人,两世加起来手中沾染的血早已不计其数。 “傅回鹤手上的命债,比你我加起来还要重上百倍、千倍。”顾客慈懒懒打着哈欠,轻描淡写道,“他曾经一剑光寒,斩断了一个世界的命数,自此山河倾覆,生灵涂炭。” “他也因此获罪,身死道消,在离断斋中画地为牢,再也没有世人见过那把天虹绝世的剑。” 千夫所指不一定就是真相,这一点,东方不败比任何人都明白。 更何况傅回鹤这个人身上的矛盾感和割裂感太重,就像是背负着什么难以摆脱的孽,却又倔强着维护最后的执着。 东方不败凤眸微垂:“你认为他是个罪人?”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顾客慈无疑是这个世上知道傅回鹤过往最多的人,他看向月亮的眼神深远平静,“天道定他有罪,世人皆道他有罪,又有何人能辩他无罪?” “算了,不说他了。” 顾客慈腰部用力翻身而起,朝着东方不败贴过去揽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东方不败颈间,问道:“怎么突然过来寻我?不是去种那颗玫瑰种子了?” 东方不败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那种子……发芽了。” “这么快?”顾客慈眨了眨眼,“那看来咱们家是真的多了一个二胎,该想名字了。让我想想,这次这个是姓顾还是姓东方呢……” “跟你姓。”东方不败十分干脆的下决定。 “嗯?为什么?” “因为弟弟一看父亲笑就发芽了。”抱着花盆的少年爬上房顶,将探出一棵花苗的花盆塞给顾客慈,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和当初一上黑木崖就见色起意,认定了要入赘吃软饭的某人一模一样!” “呃……” 顾客慈低头看着花盆里似乎是因为东方希的话,而羞愧到叶片合起来缩成一团的玫瑰花苗,实事求是道:“咳,那是该跟我姓。” 说完,某个完全不知道害臊怎么写的男人反手将花盆塞回好大儿怀里,两步走过去又贴上了自家夫人,声音含笑道:“快看,放烟花了!” 火树银花在黑幕中璀璨绽放,像是吹落下来的星星一般化作流光。 顾客慈侧头轻吻了一下东方不败的耳廓,柔声道:“新年快乐。” 第17章 铁鞋大盗 花满楼这次回金陵,是为了父亲花如令的六十大寿。 但花如令却想趁此机会,与交好的各路武林高手演一出戏,破了幼子花满楼牢牢扎根心底的心魔。 花满楼并非天生目不能视,他的目盲是七岁之时被名号为“铁鞋大盗”的歹徒划伤所致。 十几年前,铁鞋大盗在中原做尽坏事,行至金陵一带之时更为猖獗,当时花家还未是如今的江南首富,但在商道江湖之间也是颇有盛名。 花如令发起围剿铁鞋大盗的建议之后,武林众人无不积极响应,而铁鞋大盗在被几次逼入绝境之后,竟将矛头直指花家堡,潜入花家挟持了花如令当时仅有七岁的幼子花满楼。 等到朝廷与武林的人马找到花满楼时,花满楼的眼睛已经被刺瞎,铁鞋大盗不知所踪。 之后不久,铁鞋大盗死在花如令剑下,但花如令始终记得铁鞋大盗临死前得意猖狂的笑声,以及他话语中对幼子所表现出的恶意与诅咒。 铁鞋大盗本可以杀了花满楼,但是他没有,他刺瞎了他的眼睛,让花如令一生都活在悔恨里。 ——没人知道铁鞋大盗掳走花满楼之后的时间里,对花满楼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但他的确成功在花满楼心中留下了阴影。 哪怕所有人都告诉花满楼铁鞋大盗已经死了,但是花满楼仍然固执地确信铁鞋大盗并没有死。 非但没有死,铁鞋大盗就在他的身边注视着他——铁鞋大盗这个改变了花满楼命运轨迹的人,已然成了花满楼的心病。 这场在花如令看来是由于他的过失连累幼子的惨剧,这些年来也沉沉坠在花如令心中,此次借着武林众道聚于寿宴之际,花如令便想出了让花满楼亲手手刃“铁鞋大盗”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