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好好养伤。” “遵命。” - 平日随意走走都能见到越翎章,今日却是绕了大半个侯府都不见人影。好不容易碰上路过的管事,才得知去向。 “侯爷今日应在后山呆着,公子您若有要事,不如等等明日?” 纵然他不是什么刨根究底的人,乍然闻言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据说只是看看风景。每年今日侯爷都会跑去那边独自呆着,从来不许任何人打搅。” 管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半晌,又道,“您若是实在急着求见,就在枫林那边等着吧,午时左右他便出来了。切记,莫过枫林,否则别怪小的没说清,惹怒侯爷恐有性命之忧。” - 初春时节的枫林绿意盎然,段星执被人领了过来,依言在林中有限的区域游逛。 虽说确实有几分好奇越翎章跑来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山头呆着做什么。但既然管事已经事先叮嘱,他自然不会闲得慌跑去踩人底线。 枫林景致不差,风清云净,漫步其中心旷神怡,算是个闲逛的好去处。距离午时不过半个多时辰,正好在其中随意散心打发时间。 只是过了不足两刻钟,身后蓦然传来残叶被缓缓碾过的声响。 两名黑衣暗卫不知何时出现在枫林尽头。 “公子,侯爷请您上去。” - 孤零零的乌金色轮椅停在山崖边很是醒目,越翎章头也没回,嗓音懒懒散散听不出什么情绪:“难得见你主动找我,还是在后山这块罕无人迹的地儿。” 段星执走上前去与人并列,闻言微愣:“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管事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越过枫林,身在别人家的地盘,他自当遵照,而且似乎也没见着有旁人上去通报。 “你没察觉在枫林中踩到了什么?” “枫林...” 被人刻意提及,他忽然有了点印象。 似乎是某种细线一样的东西。一开始以为是某样机关,只是踩上去时,未见到任何陷阱,便也不曾放在心上。 “那些线?” 越翎章无声笑了笑,随即指了指不远处挂着的铃铛,铃铛尾端连着的正是一截长不见尽头的细线:“是啊,哪怕平日,我也不喜欢有人靠近后山半步,索性让人设了些东西。” “管事只说不能过枫林,所以...” 越翎章随口打断道:“本就不是防你,下回直接上来就是。” 段星执:“这不是被特意交代过么,岂敢越矩。” “我亲口交代你不准出府乱跑怎么没见你那么听话?我一个主子说的话竟还不如一个下人来得管用,不如以后有什么事都让管事转告算了。” 段星执:“......” “行了,日后想找我不必有任何顾虑。” 越翎章托腮靠坐着缓声道,“侯府的规矩,什么时候对你起过作用。” 段星执不再应话,顺着人目光看向下方。只是山崖间白雾缭绕,目之所及什么也看不清,论景致远逊于枫林,也不知越翎章呆在这儿看什么。 “说吧,今日找我何事?” “来同你谈一桩合作。” “为了偏院里被救出来的那些人?” 段星执回眸诧异望人一眼。 “我有自知之明,单单一个我,哪儿能让你重视到这个份上。” 越翎章轻轻笑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山间。良久,才转头看了过来。 明明挂着如往常一般的笑,他总觉得今日的越翎章情绪不佳。 段星执:“嗯。” 实际不止那些人,日后若是鹭印一族当真成功脱离齐鸦阁,越翎章的存在也是个绝佳助力。 经鱼戏池一事,他确实可以考虑重新看待侯府的立场。满朝上下大小势力众多,似乎唯有定安侯府被从始至终排离在外。 段星执:“你想要什么?复仇,亦或夺权,我都可以帮你。” 越翎章抬眸看向身边,明明谈论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人依旧轻描淡写得不似常人。 气定神闲之姿态,莫名让人觉得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也不过如此。 “复仇...夺权...” 他的确靠着手刃血仇的念想才一步步活到现在。时至今日,当真想玉石俱焚,压上整个侯府,未尝做不到以命换命。 可如今他不仅要那些人死,更要自己活得好好的,亲眼看着那些人被踩进泥潭里,永不超生。 越翎章垂下眼睑,唇边笑意愈发轻渺:“如果是旁人来谈这样的合作的话,我定不假思索便应下了,怎么...偏偏是你。” 段星执神色一顿,正想不解问上一番。手指冷不丁被牵住。 “我最想要的,你好像给不了。” 轮椅上坐着的人忽而起身,似是动作太急,身形向前一个踉跄,他下意识反手握住人手臂。 越翎章回眸望来一眼,扬起个几乎看不出弧度的浅笑,而后借着被牵住的姿势靠了过来。 段星执刚抬起手搭上人肩膀,蓦然被整个揽进怀中。 “别动,就抱一小会儿。” 嗓音轻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祈求意味,他总觉得眼前人的此时的情绪似乎沉到难以负荷。 推开的动作停滞在半空,段星执目光望向远处缥缈的雾色,沉凝片刻,放下手安静任人抱着。 越翎章倒也守信,几乎下一刻便退开半步,脸上笑意如常:“好乖,你要是能一直这样让我抱着该多好。” 段星执:“......” 察觉到人今日情绪异常不太对劲,他也懒得计较,径直转移话题:“刚才的问题,你考虑得如何了?” “考虑好了,侯府不计后果为你所用。但不用助我报仇,我对帝位更没什么兴趣,有些罪,让萧玄霁那倒霉鬼去受一轮就够了。” 段星执瞥去一眼,他来布局,自然不会让人陷入傀儡的泥沼中。 “我...” 然刚开口便被人打断:“只要你开口,定安侯府力所能及之事定然在所不辞,我只用你答应我一件事。” “是什么?” 越翎章重新坐回了椅上,望着天际倦懒开口:“每年今日,回来陪我呆一会儿。” “......”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段星执凝眉思索片刻,无声一叹:“与我而言这样一本万利的交易,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本来就是,傻子才拒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越翎章弯眸,情绪肉眼可见上扬了几分,再次将手伸了过来,“说好了,今日我去哪儿你都得跟上,我现在想去崖底,你带我下去。” “...说好的不是只一会儿?” “俗语有云,千年弹指一挥间,千年也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