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断还想说话的猫,这回俯下身冲那边伸出手,语气带了点命令意味,“回来。” 别胡乱干预此间之人命数。 分明是这只猫叮嘱过他的。 已经跑到人跟前的呆呆懵然回头,想了想,还是听话地跑了回去。 它只是想来看看这小孩还活着没,没有想随便更改命数。 越翎章盯着在眼前出现了不过两秒的焦黑长耳朵猫,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是什么东西...又是谁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他想回头看看,可惜伤势太重,只能略微抬起脑袋看到半片高挑身影。 段星执接住跳回来的呆呆,刚准备直接离开这个易引发天谴的是非之地,动作忽地顿住。 他们对于此间命数的干预,似乎有一点小小的阈值。那所谓的天道,也并非严苛到眼中不容一粒沙子。 他看着天际思虑许久,再次看向地上的少年。提气运功离开之际,冷冽的嗓音飘散在空气中。 “来日方长。” - 神秘人来的无影无踪,走得也悄无声息。 来日方长... 豆大泪珠滚落在地,越翎章低声重复了一遍。若他今日死在这儿,便什么都没有了... 爹娘含恨饮终,祸首逍遥自在... 可他又何尝不懂。 越翎章没再继续向前爬,静静伏在地上像死透了一般。 许久,才有一些压抑至极的嘶哑喊叫声响彻夜空。 - 段星执带着猫悄无声息穿过夜色,很快重新站在了一座新的高耸阁楼屋顶,居高临下看着这座静谧的城池。 “我刚才只是想看看他怎么样了...星星,你是不是生气了?” 段星执侧目瞥了一眼,他也只是叫猫回来的那一刻语气严肃了些,对一个六岁智商的东西,自然谈不上生气。 但看着呆呆小心翼翼模样,他也不准备解释。索性默认了生气说法:“不想死掉的话,就听我的话,别再擅自行动。” 以免这东西在毫无所觉地情况下将自己坑死了都没反应过来。 呆呆一板一眼点头:“好,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星星你什么时候才肯和我绑定...” 段星执没理会它,目光在城中徘徊。 侯府,圣旨,还有那些装备明显精良的官兵,无不在告知着他这座城是何处。 ——原都城被破后,朝廷临时落脚的地方,只是怎会才相隔百里不到。 除了南边那块起火的红色天幕,整个城池很是黯淡。唯一有些醒目的,便是东方那大片的灯火。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儿应该就是帝王的临时宫邸。 想罢,段星执毫不犹豫朝宫邸掠去。 他对这位几乎快挂上了亡国之君称号的大照君主确实有那么点好奇。而且,呆呆现身的一开始就告知过与它绑定从而干预这个世界运转的方法。 ——借当朝紫微帝星肉身降临。 - 呆呆再次化成了虚影,在他头顶欢快飘着。只是黑乎乎的影子在夜晚连轮廓都来看不太清。 “星星好聪明啊!你怎么知道紫微帝星牵着的人在这里面!” “猜的。” 即便临时宫邸,守卫之严密显然也不是外城能比的。段星执闪身藏入树丛间的阴影里,看着两米外走过的一队巡逻兵走远,这才看向呆呆低声询问:“你既能看到紫微帝星牵着的线,能指引我过去?” “可以啊,”呆呆飘向高处张望,很快下了定论,“帝星就在那座塔里。” 临时宫城规模并不小,四处冷冷清清。他漫无目的闲逛了半个时辰,除了巡逻守卫和宫婢太监便没见到任何人。 他最初的目的,马厩倒是见着了。可惜这种环境,想拐走一匹简直是痴人说梦。 罢了,另做打算。 呆呆所指的是座高耸入云的九重宝塔,他在阁楼时就注意到了,应是这座城中最高的建筑。 他们潜入附近时,更好撞上一名送饭的宫女。段星执心道一声巧了,如鬼魅般跟在宫女身后。 眼见那宫女进去宝塔中,段星执琢磨片刻,还是没贸然跟进去,只是仗着无双轻功轻易跃上塔身外檐。 “也不知这人住在几层。” 这宝塔高九层,每层数不清的烛火将整座塔照得亮如白昼。他索性借着每层塔窗户的间隙观察宫女,跟着她一层层往上,眼瞅着就要到顶层。 一些若有似无的犬吠声传入耳中。 “...住这么高?” 也不嫌难爬。 不过这大照君主,还在住处养了不少狗么?真是见得多了,什么古怪爱好都不稀奇。 段星执轻飘飘落在顶层走廊,无声地站在窗外聆听内里动静。 随着宫女将门打开,犬吠声彼此起伏,显然热烈了不少。 呆呆仗着隐形,率先大大方方飘了进去:“好多狗狗啊...” 段星执耐心等着门再次被关上,这才略微探头,望向塔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真切地愣在了原地。 塔顶这层空空荡荡,内里布置简陋,几乎只有一张床椅,连张桌子都没有。 动物群居独有的怪味传入鼻中,惹得他忍不住皱眉。 少说十来只的野狗群中,一名身着玄衣,头戴金冠的少年趴在地上,如同狗一般一口口咬着盘中那宫女送来的冷饭。 野狗围成一圈虎视眈眈,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似是在等着人先吃完。 人狗仿佛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荒诞的秩序。 他目光在少年双手挂着的沉重铁链上停了一瞬,轻轻吸了口气。 呆呆仍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飘了回来:“帝星为什么要这样吃饭...” 段星执侧目盯着飘来身边的猫,压着嗓音开口:“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呆呆愣了愣,飞上塔顶更高处仔细确认了一遍,复又俯冲而下:“没错啊,他就是大照君主,紫微帝星所牵之人。” - 当朝天子,居然是个看着不过十岁的小孩。 也不难猜到大照如今皇权没落,权臣专制的局面了。 难怪在侯府外,那叫符至榆的紫衣青年如此有恃无恐。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外乎如此。 ...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少年帝王何至于遭到如此羞辱。 与狗同食,将人作牲畜饲喂。 但人各有命...他并非救世主,世界凄惨者众。纵然诸多怜悯,他也救不了此间之人。 他很快从那点震惊中恢复过来,正想叫上呆呆离开,一道冷凉的嗓音突兀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你、是、谁?” 许是他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没留心周遭异动。本在门口吃饭的少年不知何时爬来了窗边,歪着头直勾勾望着他,目光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