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而散乱的脉搏。 问旁边的御医,“昨日至今,一次也没有醒来过?” 旁边忙碌的御医擦着汗过来回禀,“殿下,今日的情形不好也不坏,圣人在林中受刺激太大,清醒过来不见得是好事。倒不如这样睡个一两日,让身体入睡后好好休养精神,人再醒来时通常会平稳许多。如果明日此时圣人还不醒的话,臣等再用艾草炙穴,催圣人醒来。” 姜鸾点点头,“就按你们的方案做。晚上掌灯后本宫再过来。” 又瞥过旁边呆坐的顾娘娘,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要走。 顾娘娘哽咽唤了声,“阿鸾。” 姜鸾出去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冷淡地问,“顾娘娘要说什么。” 顾娘娘看到了她并不掩饰的冷淡,心里知道,她和小姑的情分消磨殆尽,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但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面,又能怪谁呢。 她转过身来,对着姜鸾的方向,郑重地大礼拜下。 “从前种种,恍如隔世,不堪再提。”她含着泪道,“妾如今唯一的心愿,只想守护在二郎身侧,好好地照顾他。阿鸾……殿下,还望殿下成全了妾的最后奢望。” 姜鸾背对着二嫂,眼角有点隐约泛红,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坐在她如今的位子上,太多的目光时时刻刻盯着她,她不想在人前哭。 “嫂嫂还没想明白么。”姜鸾站在昏暗不透风的寝殿门边,鼻尖都是室内弥漫的苦药味道。 “嫂嫂和二兄是少年结发的夫妻。二兄对嫂嫂的心意从来没变过。嫂嫂如果想要好好地对二兄……也从没有人会拦着嫂嫂。” 身后传来了猛烈的啜泣声。她加快脚步,从越来越大的啜泣声走出去,走去了空旷萧瑟的庭院里。 前头还有太多的事等着她做 。 丁翦还在那里等着她。 丁翦在百忙之中抽空护送姜鸾过来紫宸殿,当然是有原因的。 听到姜鸾的脚步声,丁翦远远地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姜鸾冲他摇了摇头。 桂花林里的那盆清水,应该不是顾娘娘做的。 姜鸾的脚步越过了丁翦,她纷乱的心思里,装了太多太多的其他的事,容不得她停下脚步。 崔知海给她的四份军报里,有三份就是她所说的内容。 但是裴显的那份军报,她没有如实说。 她在崔知海面前轻描淡写地掩饰过去,可以拖得一天半日,但前线军报不会只发出一份,六百里急送京城禁中的加急军报之后,还会有一份抄录的军报,按正常速度通过驿站,送往兵部官署。 最多一两天之内,兵部就会收到裴显那份军报的抄送件。 裴显在军报里写:“退兵之令,臣有异议。歼灭突厥主力,机会千载难得。臣自请领兵,直捣都斤山巢穴,有望踏破王庭牙帐,斩杀突厥大可汗。臣请急调军需粮草。” 姜鸾的脑海里回想着裴显的军报。 那也是他的手书,和送往东宫的那份狂草手书不同,军报里的字体用了正楷体。 但她展开军报时,迎面还是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酒气。 某个天气酷寒的砂石荒漠的夜里,他在帐子里一边喝酒一边写文书。先写了军报,又写了报平安的手书。 亦或是顺序掉过来,先写了报平安的手书,才写了违抗朝廷退兵令的军报? 从浅淡的酒香里,她猜测不出。她突然很想喝边关的回命烈酒。 他送过来的军报,在她手里拖延个一两天也是好的。 一两天的时间不长不短,足够做很多事了。 ————— 薛夺遭了池鱼之殃,被拿下昭狱讯问。他麾下的八百名龙武卫都被暂时停职,在北衙禁军的军营里闲散度日。 这天下午文镜过去,点了几十个人。 “东宫有差事,砍了许多树要运走,临时抽调人手去帮忙。” 当天晚上,一大帮子人呼啦啦地回了军营,细数起来少个七个。值守军营的中郎将问询起来,都说东宫最近还有些杂事,但不需要太多人,只留下了七个。 军营值守将军随手在名册上写了一笔。 七个人不是大数目,东宫缺人手,借调了十天半个月也不是大事。 当夜,京城郊外三十里的粮草军需车队动身。 直奔西北边境。 ———— 半个月时间倏忽而过。 十月的西北边境早已入了冬,入眼一片白茫茫的枯草雪地,大风呼啸吹过,满地的砂石乱滚。 裴显发了一封军报就再也没管朝廷那边,领兵追击进了大漠深处。 出京时八万大军,打到现在,除去战死和伤病,实际兵力还剩下六万余。这六万余玄铁骑,都是镇守边境多年、和突厥人大小硬仗都打过的精锐兵马。 京城的粮草辎重就在这时运到了。不止送来了米粮肉蛋,还送来御寒的冬衣,冰天雪地里扎营的牛皮帐子,生火用的火石。 “殿下的口谕,运送粮草的车队用了四百头大青骡子。如果将士们不缺肉和皮革,就把骡子留下,原路赶回去。如果实在缺肉的话就杀一半,留一半赶空车。” 裴显听了这句称得上暖心的口谕,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表示听见了。 因为站在他面前,替皇太女传来口信的人…… 是卢四郎。 卢四郎跋涉两千余里押送粮草,人瘦了一圈,脸也晒黑了,但精神却很不错。 风沙里摸爬滚打、神采奕奕的少年郎君,身上披了甲,显得宽肩蜂腰,整个人的精气神和京城里的萎靡样子截然不同。 平心而论,裴显从哪个角度打量,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丑。 卢四郎站在裴显的大帐里,在灯火下露出他俊俏的小黑脸,尽职尽责地传递口谕: “殿下说,她在京城一切都好。殿下还说,她想喝酒。” 裴显坐在军帐中央,脸上并不显露什么神色,大拇指缓缓地摩挲着腰刀的刀柄,“殿下想喝什么酒?” 卢四郎被问得一怔。 “具体哪种酒,殿下没说。她只说,想喝裴中书在军帐里边写字边喝的那种酒。” 嗡的一声轻响,腰刀出鞘,雪亮的刀锋在灯火下闪着泓光。 裴显拿布擦拭腰刀,淡淡道,“裴某在军帐里从不喝酒。” 卢四郎:“……” 裴显又问:“殿下在京城当真一切都好?” 卢四郎:“圣人不大好,但殿下还好。” 裴显:“裴某在边关都知道圣人不大好,可见京城的情况不会太好。殿下当真一切安好?是殿下叫你如此回答,还是你擅作主张替殿下回答?” 卢四郎:“……” 他又不是个傻子,哪里听不出,裴显句句针对他。 但殿下和他说过,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