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了: “顾娘娘吩咐下来的懿旨,冰窖只收了懿和公主的梨。皇太女殿下送来的梨……顾娘娘跟前的女官拿走了。奴婢只瞧见筐扔在外头,被椒房殿收拾的内侍拿走了,不敢猜想里头有没有梨。” 姜鸾听着听着,夹着蒸梨的长筷放下,搁在瓷碗上。 她的视线垂下,盯着碗里的大片蒸梨。顾娘娘对她有防备,她起先没瞧出来,但后来每次探望都恰巧撞见虎儿吃奶睡觉,十次里竟没有一次能和小侄儿一处玩儿的。 从小在宫廷里长大,有几个是毫无心机的傻子。不止她回过了味儿,就连二姊都察觉出几分。 筐都扔了,里头的梨子多半也一起扔了。 姜鸾重新拿起象牙筷,若无其事又夹了块蒸梨,吹了吹热气, “多大的事,不就是几个梨。二兄再吃点。” 姜鹤望却已经听得愣住了。 愣神了许久,他终于回过神来,追问徐在安, “不至于!扔出来的应该只是个筐!皇后当面说过的,每日给朕的蒸梨交替着,一日拿懿和公主的梨,一日拿皇太女殿下的梨。” 徐公公不敢隐瞒,大礼拜倒,“顾娘娘确实是如此说的,一日拿懿和公主的梨,一日拿皇太女殿下的梨。其实每日拿的都是懿和公主的梨。陛下遣人去查验一下数目便知,冰窖里已经不剩几只梨了。” 徐公公颤声道,“还有梨子水……也是。皇太女殿下每次送过来的梨子水,都、都泼了。呈给圣人用的,是娘娘自己煮的梨子水……” 姜鹤望先是呆滞,又是难以置信,最后气得浑身哆嗦,剧烈地咳喘起来。 “狭隘心肠!”他撕心裂肺地呛咳着,颤声道,“对亲妹妹也能生了猜忌,怎能主持六宫,母仪天下!她——咳咳,她——”忽然一口气没喘上来,梗在喉咙里,浑身抽搐着往后软倒。 徐公公惊慌地大喊,“陛下!来人!传御医!” 紫宸殿随侍待命的两名御医飞快地冲进内室,熟练地掐人中,点起醒神静心香,拿出艾草准备热灸穴道。 一番忙乱之后,端庆帝终于喘过了气,疲惫不堪地倒在龙床上,御医和姜鸾委婉地说,圣人受了刺激,需要卧床静养,最好即刻睡下。 姜鸾闷闷不乐地告退出去。 一路默默无语地走出紫宸殿外。 文镜刚回来,姜鸾这几天都让他休养,今日随侍左右的是白露和秋霜。 两个人都是心思比较稳重的,见她出来神色不对,就连脚步声听起来都不对,往日是‘哒哒哒’的快步走,今日拖着脚跟慢慢地走。她们不敢擅自问话,也都默默无言地跟随在身后。 姜鸾走着走着,步子停了。 她停的地方是紫宸殿出来的空旷庭院的边上,下了几十级的汉白玉台阶,气派的常青松柏树从她身边的宫道两列排开,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巍峨紫宸门。 她的脚步停在一棵松柏树下,人盯着远处的紫宸门发着愣。 身后跟随的白露和秋霜也跟着停了步子,连同周围值守的紫宸殿禁卫,也都拿眼风瞄着皇太女这边不寻常的动静。 今日轮值守紫宸殿的是北衙龙武卫,薛夺麾下的兵。许多人自打去年值守临风殿那时候,就认识姜鸾了。 姜鸾没理睬有多少人紧张瞄她的动静。 她在常青树下发了一会儿愣,忽然往下一蹲,蹲在庭院的宫道边。 “叫他们都走开。”她的头埋在臂弯里,声音从衣袖里传出来。 人不肯起身,声音听起来倒没什么不寻常,“不要看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秋霜和白露互看了一眼,没有试图劝说什么,退去旁边,找到了今日紫宸殿当值的薛夺。 片刻后,两列松柏树附近所有当值的禁卫,宫人,全部被驱赶去远处。 姜鸾从臂弯里探出头,独自对着空荡荡的庭院,绷紧的心松懈下来几分。她抬头盯了一会儿蔚蓝无云的天空。 二姊决定出降的事,她还没来得及讲给二兄听。 蹲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周围没有眼睛盯着,她不再是东宫皇太女了,她也不必再避忌着别人想什么,这里只有心情不好的阿鸾。她把头再次埋进手臂里。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紫宸门方向走近。脚步声不疾不徐,是姜鸾听熟了的,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站在对面。 她没心情打招呼,依旧动也不动地蹲在原处。 “走开。”她闷闷地说,“让我一个人待着。” “殿下起来,庭院里风大。”裴显站在她对面说。 姜鸾没理他。 裴显继续劝她,“殿下上元夜得的风寒,如今过了三日,才痊愈了。莫要又中了风寒。” 姜鸾头也不抬地呛回去:“我得的是哪种风寒,真的假的,你会不知道?” “就是知道,才特意提醒殿下一句。”裴显镇定地道, “去了一场假风寒,莫要来一场真风寒。前两日才化的雪,正月里风冷,眼下在气头上不觉得,回去就倒下了。” 姜鸾偏不要听他的。 “就要得风寒。就要生病。病了躺在床上,从早上睡到晚上,一睁眼天黑了,再一睁眼天亮了,那才叫闭塞耳目,万事不管,乐得一身轻松——” 裴显脱下肩头的大氅,把她从头到脚盖住了。 也盖住了后面半截脱口而出的赌气话。 姜鸾披着厚而暖的大氅,蹲着的姿势没动,头从臂弯里抬起,从下往上看。 厚重大氅残余的体温覆盖在她肩膀上,她的精神不太好,眼角有些残余的微红。 “我心里难受。”她喃喃地说。 裴显站在她对面。高大常青的松柏树矗立在他背后,他的肩膀也挺拔如松,目光停驻在她隐约发红的眼角,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姜鸾的火气蹭一下窜上来了,腾地站起身。 “你都不问一句,我怎么难受了!” “殿下从紫宸殿出来,圣人的脾性,应该不至于让殿下难受。” 裴显淡淡道,“或许是圣人和顾娘娘之前的争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让殿下难受了?” 姜鸾不冷不热地说,“猜得挺准的。有能耐啊裴中书。” “殿下过奖。”裴显安然道。 姜鸾拖着大氅走出去几步。肩头的玄色大氅是按照男子体型制作的,不止裹住了她的肩膀,还垂到了脚边,不留神就会踩上一脚。她拖着满是脚印子的大氅走回来,站在裴显面前。 裴显刚才从紫宸门外走过来,停在她半步外。她现在站的距离,比之前裴显停步的距离还要近。再往前一点,几乎就能面对面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姜鸾裹着大氅问他,“猜不猜得出,我下面那句要对你说什么?” “殿下心情不好。”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