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 灵压如同雪崩般澎湃而下,即使有陆廷川早年间设下的法阵阻挡,沈司星站在城头,依然感觉得到皮肤像被针扎一样刺刺儿地疼。 似乎是看到酆都这边有人露面,不多时,天庭的队伍里就窜出来一位骑着狮子,身穿七彩羽衣,挎着弯刀的武将,也不知是哪一号神仙。 狮子有小山那么高大,穿了金色鼻环,远远地都能感觉到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 武将站在狮子头顶,脚踩打着小卷儿的鬃毛,朗声道:“酆都小鬼,速速交出恶徒陆廷川,天庭自有处置他的办法!晚一天,酆都的罪过也就多上一分。” 他离得老远,声音却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涌来,震颤耳膜,有法力不济的小鬼当即骇然到七窍流血。 沈司星杵着桃木剑,拼尽全力挺直脊背:“酆都大帝犯了什么错,要劳烦诸位仙人兴师动众来到幽冥?” 他的问题,正好问到天兵天将们的心坎上。 为首的武将摊开手,一只卷轴瞬间出现在掌心,他抖开卷轴,高声把陆廷川的罪过一一细数,其中最要命的当数私自打开泰山鬼门关一事,还有诸如欺上瞒下、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等罪状,简直罄竹难书。 沈司星沉默,和肩头的晏玦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无语”二字。 不等天庭的将军念完卷轴,就听到轰隆一声爆炸的巨响在城下的鬼门关响起。 武将闭上嘴,惊讶地发现酆都的鬼门关被炸出一个深坑,厚重的城门摇摇欲坠,烟尘弥漫,火光四起,硫磺味冲鼻。 “大胆——” 天兵天将们都从云端探出头来,抻着脖子往下看,被突发的爆炸惊住,乱作一团。 沈司星握紧剑柄,下垂眼看着地面,语气中带了些哭腔:“大人,如今酆都大帝不知所踪,事情真相究竟还有待考证。你们这样强行破坏鬼门关,与那些毁坏泰山鬼门关的恶鬼有什么分别?” 一口黑锅凭空砸在自个儿头上,骑狮子的武将面皮涨红,怒叱道:“胡说八道!” 但是他心里清楚,酆都的人都被围困在城内,爆炸却发生在城外的鬼门关,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他们这群负责缉拿陆廷川的天兵天将,众目睽睽之下,轻易抵赖不得。 上面只叫他们把陆廷川捉拿归案,送到天庭接受判罚,没有允许他们把酆都的鬼门关也炸开,这要是真的,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烟尘散去,晃过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武将眼睛放光,伸出手去,刹那间一张金色的网罗从天而降,滋滋啦啦冒着火星,就将小女孩捉住。 不待天庭的神仙们欣喜于抓住真凶,网罗中的小女孩就拼命挣扎起来,网罗随之越缚越紧。 武将定睛一看,惊讶到手抖:“孟婆?!” 孟婆可是幽冥的老人了,虽在秦广王手下做事,但她司职熬孟婆汤,让魂魄们忘却前尘往事安心投胎,作用甚大,地位超然。 酆都大帝劈开泰山鬼门关的官司还没解决,隶属于地府的孟婆又来酆都作乱,企图炸开酆都鬼门关。 武将一个头两个大,不敢细想这些阴间的大佬们在斗什么。他扫了站在城墙上的沈司星一眼,却见对方绷着脸,似乎对孟婆的所作所为既惊讶又愤怒,看不出破绽。 “哎,哎!这叫什么事儿?”武将松开网罗,忙放孟婆出来,“孟婆,这么多同僚在,你还不快把事情解释清楚?好好的地府不待,来酆都做甚?” 孟婆在地上打了个滚,拍掉裙摆的灰尘,抬起头,眼角余光瞥了眼沈司星,夹着嗓子说:“酆都与地府前有旧怨,后有新仇,秦广王殿下派我来,想给酆都大帝一个教训。将军,您得给我们地府十殿阎罗,百万幽魂做主啊!”说着说着,居然挤出豆大的泪花。 “教训归教训,好端端的炸人家酆都的鬼门关做甚?!”武将抹一把汗,“秦广王也老大不小了,做事怎么不经脑子?” 说话间,有一道干净清澈的声音响起:“同是毁坏鬼门关,将军对酆都大帝喊打喊杀,列下诸多滔天罪状,为何对孟婆和秦广王如此宽容?” 音量不大不小,却在瞬间攥住所有鬼神的注意力。 偌大的狮子头转过来,武将垂目看向城楼上瓜子儿大小的沈司星,结巴道:“你,你闭嘴,这是天庭与酆都的官司,岂容凡人置喙?” 沈司星咽下喉头的一点腥甜,杵着桃木剑,支撑住微微摇晃的身体:“将军,您想仔细了,在场的不止有天兵天将,还有酆都的阴差鬼吏,孤魂野鬼。咳,同一件事在您手中却有两种不同的结果,说出去多不好听,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您对酆都大帝有私仇。” 武将一口气哽住,没喘上来:“我……” 他不当场拿下孟婆,一是看在对方资历深,修为高的份上,不是陆廷川这种一千多年前才冒头的家伙能比的,二是不想再让地府掺和进来,将事情搞大,到时候幽冥三方势力闹腾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但是,正如沈司星所说,即便孟婆没能直接炸毁酆都鬼门关,同样的罪过也不能当众搞两套审判标准,天庭自诩大公无私,传出去怕是名声尽毁。 更要命的是,上面追究下来最后黑锅怕是要让他来背。 武将揪紧坐骑狮子的鬃毛,回头与属下商议,半晌,高声道:“我看啊,此事多有误会。你们幽冥三家的明争暗斗,天庭不好偏帮一方,但也不能放任不管。不如这般,我去天庭回禀,暂且撤了陆廷川的罪名,命他在酆都闭关自省。孟婆,欸,你也早些回去地府跟秦广王那老儿说说,多大年纪了,还跟三岁小孩儿一样置气?” 说罢,领着黑压压一片的天兵天将们退入云层深处,转眼儿就没了影子,浓云散去,露出丝绒般的夜空。 恐怖的灵压散去,众鬼肩头一轻,心头一松,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城中孤魂野鬼们见状,无不拍手相庆,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沈司星站在城楼上,与城外的孟婆遥遥相望,稍稍点了下头,算作道谢,见孟婆踏上一条小船,顺着黄泉水流离开,便领着阴差们回到帝宫。 刚踏入正殿,沈司星就小腿发软,整个人往下滑,嘴角沁出一缕缕鲜血,滴答滴答,落在青石砖上。 一众阴差手忙脚乱,又是找药又是叫医生的,听从黑无常的安排,把沈司星安顿到陆廷川的寝宫。 几个阴差要把他往龙床上放,另几个阴差却说不合适,两拨人马眼见着要吵起来,却听寝宫角落里那个跟着沈司星一起来的凡人说:“没什么不合适的。” 阴差们想想也对,陛下不是这么小气的人,遂安顿好沈司星,吹熄鬼火,让晏玦负责照看,有什么情况叫一声就是。 沈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