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玦飞过去叼着窗帘拉上。 沈司星指尖动了动,身上便出现一张黑狐皮大氅,让他整个人包裹住,脖子往下缩了缩,嗅到淡淡的檀香,想着那个不知身在何方遥不可及的人,沉沉睡了过去。 卧室光线黯淡,安详静谧,仅有沈司星清浅的呼吸和晏玦偶尔扑棱羽毛的动静。 而在出租屋的宜家白色木架床下,阴影处,一团黑漆漆的雾气蓦然出现,比邵建国凝成的黑雾更为黏稠浓郁,几乎呈现果冻的质地,看上去阴惨惊悚,却没有泄露出一丝阴气。 黑雾像蛙卵一样仅仅扒着床板,纹丝不动,俄顷,凝结成一个婴儿的模样。 鬼婴有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小的嘴,藕节似的胳膊腿儿,眼眶占据头颅的三分之一,大得吓人。 他的皮肤黝黑皲裂,皱皱巴巴的,血管的脉络清清楚楚地也凸出来,像泡过水的羊皮纸。 鬼婴眼珠子黑洞洞的,无声地张合嘴巴,好像在叫:“妈妈。”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高考三天,沈司星提着一口气在考场上奋笔疾书,把脑子里的东西落到笔头,简直达到了人生智商巅峰。 走出考场时,他肩头一轻,长出一口气。 对于现在的沈司星而言,手头的钱够多了,陆廷川给的那些冥币,换成现金几辈子都用不完。 大学并非必需品,但复习了那么久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以后陆廷川问起,也能说,他不在的时候自己有在认真生活。 日头明晃晃,沈司星抬手遮了遮眼,低下头,单肩背着书包,步履轻浮如脚踩棉花,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走出校门。 “沈司星!”有人从身后叫住他。 沈司星顿住脚步,扭过头,见苏芮气喘吁吁,额头汗涔涔的,疑惑道:“有什么事么?” 苏芮干张着嘴,一时哑口无言,半天蹦出一句话:“看你脸色不好,天那么热,还是打车回去吧,别中暑了。” “唔。”沈司星茫然点头,转身欲走,想了想,回过头挥了挥手,道一声再见。 人声鼎沸,日光掠过葱茏的枝叶,落下斑驳的树影。 苏芮看着沈司星的身影没入人海,不由心下怅然。他似乎从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其他地方,经此一别,恐怕不会再相见了。 回到出租屋,沈司星推开门,就见晏玦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一字排开三包口味不同的薯片。 “一会儿你自己收拾。”沈司星无语。 晏玦关掉电视,尴尬地岔开话题:“唧,你脸那么白,又低血糖啦?零食柜里有巧克力,分一包给你。” “不必了,谢谢。” 沈司星坐到晏玦身旁,有些困乏,甚至提不起兴致怼晏玦一句,那些零食还不是花他的钱买的? 晏玦见状,飞到沈司星面前,歪着头盯了他一会儿,小声咕唧:“要不找孙天师给你看看?” “……孙天师会让我喝符水,告诉我最近有血光之灾,给他打十万块钱消灾。” 晏玦想想也对。可他寻思孙天师虽然是草包,但孙天师的徒弟老七有真本事在手,找老七瞧一瞧也好啊,到时候,他躲去阳台就是了。 可是,晏玦话没出口,沈司星就从沙发上缓缓站起身,摸出一块腐朽的木牌,是秦广王赠他的活无常腰牌。 “你要干嘛?” 沈司星握紧腰牌:“去地府走一趟。”前不久,他在龙涛酒店收集的魂魄,还没来得及送去地府。 晏玦啾了声,忙不迭飞过去,蹲到沈司星肩膀上,一齐消失不见。 眨眼间,他们就出现在地府的奈何桥边。阴风吹拂,桥下黄泉波涛汹涌,吊桥晃悠悠的,令人心惊胆战。 自从沈司星答应给秦广王走无常以来,龙城周边的孤魂野鬼“钉子户”们陆续入住地府,秦广王业绩大为提高,手头宽裕起来,大手一挥,在桥头桥尾装上了形如人间路灯的长明灯。 鬼火摇曳,照亮来往魂魄们苍白麻木的脸。沈司星混入其中,小脸惨白,周身笼罩一层阴气,居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这回来地府,桥尾还多了一座雨棚,里面摆着一张办公桌,挂了块印有“孟婆办事处”的牌子和两面锦旗。 锦旗一左一右分别写着:“一死百了。一口无忧。” 办公桌后头坐着个女人,想来就是孟婆了。沈司星瞧不出孟婆的年岁,在鬼火辉映下,她一会儿像二八妙龄少女,一会儿像白发苍苍的老妪。 孟婆窝在摇椅上,垂头织毛衣,姿态十分悠闲,每回有鬼魂路过,她头也不抬,不耐地叫一声:“孟婆汤到后面领。” 如果有鬼魂想趁其不备溜走,孟婆就会丢出一根毛衣针,那针也不知是什么法器,跟长眼睛似的,居然能直插进魂魄心口,把鬼魂们扎得嗷嗷叫,痛到满地打滚。 这时,孟婆才捻紧毛线,轻轻一勾,把鬼魂勾到身边,不待他们跪地求饶,便用毛线将鬼魂捆成粽子,大头朝下倒吊在奈何桥上。 黄泉湍急,被孟婆捆住的鬼魂们不敢挣扎,怕把毛线弄断了落入黄泉魂飞魄散,只能悬在半空艾艾叫唤,场面凄惨中带了三分搞笑。 沈司星偷瞄孟婆,觉得她手中的毛线质地有点古怪。既不像动物毛发,也不像丝搓成的线,反而浸润着油脂般的光泽。 留意到沈司星的视线,孟婆幽幽笑道:“这是尸油。地府这片山头,人死后想投机取巧不走奈何桥,尸体便会坠入黄泉,落到我手上。把他们晒成人网油,再搓成线,是炼制法器的好材料。” 人网油?沈司星只听说过猪网油,闻言,肠胃一阵痉挛。 晏玦心虚地缩起脖子,躲进沈司星衣兜里,生怕被孟婆发现他投胎没喝孟婆汤。 沈司星亮出腰牌,轻声说:“活无常沈司星,有事请教秦广王殿下。” “你就是秦广王请的那位活无常?久闻大名,呵呵。”孟婆放下毛衣针,目光落在沈司星校服外套鼓起的一角上,直到沈司星头皮发麻,才抬手放行。 沈司星吁口气,揣起晏玦就溜。 山路崎岖,一人一鸟爬上地府所在的半山腰,步入防空洞,晏玦才敢从衣兜里钻出来,不停扑棱翅膀,绕着沈司星盘旋。 “吓死我了啾!”晏玦捂住心口,婉转鸟鸣在空寂的防空洞中回响,“之前咱们来,孟婆都不在地府,这回突然露面风采不减当年啊。” 沈司星顿住脚步,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但那一星半点儿的思绪,很快在地府大门打开的轰隆声中消逝了。 秦广王还是老样子,点心零食不离口,食物残渣落在丰密的胡须间。书桌上堆满了未处理的奏折,垒成一座小山。 一见沈司星,秦广王就跟看到救星般,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