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忒淡定了点儿,怪不得去当天师了,成天面对魑魅魍魉不淡定不行啊。 他目送沈司星离开,只觉得他背影清瘦高挑,像一株风吹不倒,雪压不折的芦苇。 沈司星裹紧外套,步履迟缓地走进安全通道。楼道阴冷寂静,他阖上门,本能地打了个寒噤。 “真没事?”晏玦飞到他面前,黑亮的豆豆眼里满是关心之色,“别逞能啊,你那老爹造的孽,关你啥事?犯不着消耗自己的身体。要不叫老七他们来?咱俩甩手走人吧。” 沈司星倚着墙,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从系统背包里翻出一瓶治愈药水,两三口喝下去,脸色就红润了些许。 “我心里有数。” 晏玦不满地鼓起肚子,发出咕唧的叫声。 “如果说,咳,”沈司星掩嘴咳嗽,余光瞥见一丝鲜红,他面色不变,蜷起手背到身后,往墙上擦了擦,留下一片血印,“如果许枫的死是计划之外的杀人灭口,那今早老陈的死,一定在邵建国计划之中。” “老陈?”晏玦寻思,“他也跟邵建国的死有关?” “嗯,前两个死者都是帮凶,老陈跟了沈家河那么多年,也脱不开干系。而且,他们四个人的死看似无规律可循,其实各有关联。” 沈司星压低声音与晏玦窃窃私语,时不时扫一眼天花板角落和门缝,像在提防什么“人”。 银行高管,在树上自缢。 催债公司的混混,用刀割腕。 恐怖小说家许枫,溺亡。 行政总厨老陈,自焚。 “四个人分别对应上,木,金,水,火。还差一个土……”沈司星目光清凌,毫无怜悯之意,“多半是留给元凶沈家河的。” “该!”晏玦道,“不过,这许枫也太倒霉了,来酒店找素材,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了进去。” 精神分裂症本就伴随着幻听、幻觉,许枫的情绪极为敏感,阳气不足,很可能在酒店里看到了邵建国真身,才会在监控录像中做出那般诡异的举动,最终惨遭毒手。 “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邵建国会选在今早杀死老陈?”沈司星犹疑,“之前几个人,他隔一段时间才杀一个,未必是能力不足,更像是在日复一日地折磨沈家河。” “唧,难怪他那么迷信。” 预感到死亡临近,沈家河如同惊弓之鸟,只能求神拜佛,却不敢对任何一位天师吐露真相。 “凌晨,冷库。”沈司星喃喃自语,“天没亮,老陈一个人去冷库做什么?见什么人?还是有别的事要做?对了,他的尸体……” 老陈的尸体烧成焦炭,衣服却完好无损,邵建国这么做,如果不是单纯地为了吓唬凡人,那就是有意为之。 沈司星沉思许久,忽然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晏玦疑惑。 沈司星摇摇头不做声,揣上晏玦,快步走出楼梯间。 不知为何,沈司星感到有些眩晕,以为是失血造成的,便也没太过在意。他定了定神,按开电梯,下到二楼中央厨房。 看热闹围观的员工散去,走廊上清静了许多,沈司星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几个警察抬着一只裹尸袋进入货梯,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 他躲到高大的热带绿植后,等搬运尸体的人走了,才低着头,紧挨着墙根,快步走进中央厨房,矮身钻进写有“请勿进入”的隔离胶带。 冷库门内传来按动快门的喀嚓声,几名警员背对房门,神情严肃地整理证物。 沈司星屏住呼吸,蹲下.身,厨房高大的灶台和岛台将他单薄的身形完全遮掩住。 “人烧死了,西装外套连烟灰都没沾上,内衬一干二净的,真是邪门了嘿。” “登记,手机,车钥匙,喔,钱包在这儿。” “钱包里信用卡三张,身份证,嗯?这什么?相机储存卡?” “用塑封袋包装,怪讲究的,先记着。” 证物一件件被登记入册,放入金属外壳的证物箱。忽地,一只鹅黄色鹦鹉凭空窜了出来,嗖的一声,直闯进冷库,满屋子上下翻飞,绒毛如雪花般飘落。 “他妈哪儿来的鹦鹉?!” “快把这只鸟赶出去!别让它污染现场!” 冷库里一阵鸡飞狗跳,外头登记证物的警员也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进去帮忙,不经意间,几缕细长湿黏的头发在地砖上蜿蜒爬行,爬上烤箱,钻入证物箱。 十分钟后,沈司星和晏玦在安全通道汇合。 晏玦蹲在楼梯扶手上,挺起羽毛蓬松的胸脯:“怎么样?我玩声东击西有一套吧?” 沈司星敷衍点头,拿出发娑婆顺来的塑封袋,举到眼前。袋子抽过真空,封口还用防水胶带缠住,里面仅有一枚指甲盖大的储存卡。 “老陈大清早来冷库,估计就是来找这个,他找到东西,人却死了……”沈司星迟疑道,“邵建国想让警方从老陈的身上找到它。” 晏玦卡壳:“那,那你就不怕这么做,会得罪邵建国?” “总会得罪的。”沈司星轻叹口气,“在他眼里,单凭我是沈家河的儿子这一点,已经罪孽深重。” 他们转身去了老周的办公室,借电脑和读卡器用。 老周心有疑虑,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扭头就给沈家河打了一通电话。 电脑屏幕上罗列着数目繁多的视频和图像文件,沈司星浏览过几张照片,全是龙涛集团的账本,他看不太懂,但大致猜得出这是老陈给自己留的后手。 视频文件夹里有两段录像,长度不一,拍摄时间均在十年前。 沈司星坐直身子,依次点开。画面模糊,摇晃,看得人头晕眼花,许久,沈司星才确定这是一枚针孔摄像头拍摄的录像,而拍摄者有很大可能就是老陈自己。 第一则录像,镜头对准汽车方向盘,方向盘时而转动,仪表指针晃动,时速为六十公里,看得出,老陈正驾驶着一辆疾驰的轿车。 画幅外响起一阵痛苦的呻.吟,紧跟着,又响起几声沉闷的击打声。 “别他妈嚎了。”有人恶狠狠地吼。 有一道冷酷而熟悉的声音说:“让邵建国闭嘴,安静点儿。” 沈司星浑身战栗,深深吸了口气,这是沈家河的声音。 汽车行驶到一片荒芜的工地停下,老陈下了车,和一个刺着大花臂的混混一起,把一个中年男人像麻袋一样从后座拖了下来。 中年男人鼻青脸肿,怒视前方,呜呜地哼叫,似乎在痛骂什么,但他嘴被胶带堵上,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副驾驶车门打开,另一个穿POLO衫的中年男人下车,手里夹着烟。针孔摄像头没拍到男人的脸,但他的身形化成灰沈司星都认得,是沈家河。 “沈总,邵建国毕竟是咱们的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