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楼的每一块砖,脚底都磨出水泡,却始终找寻不到季婆婆的鬼影。 那死老太婆像钻进了地缝,又或是戴上了另一张人皮.面具,躲在医院某个隐蔽的角落,看着没头苍蝇似的二人窃窃发笑。 小钟是普通人,成绩中庸,相貌平平,身材中等,要不然也不会临床学不下去,转了护理专业,拼死拼活毕了业,还要托家里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才进入第一医院当护士。 越临近死期,小钟心里越发焦虑,见沈司星神色淡淡,心里不住嘀咕。 要是沈司星救不了他怎么办? 他死了,也没有人会怪沈司星,只会怪他运气不好。 而且,他的亲友寥寥无几,他死后,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会为他哭一场,其他人顶多叹口气就算了。 地球不会为他停转,每个人的生活都会继续,只有他的生命会永远停在两天后,他的脸会成为厉鬼的收藏品。 二十多年的人生,到头来就是一张黑白遗像,几张纸钱,一捧骨灰。 夕阳穿过栏杆,洒在宿舍狭窄的过道上,玻璃茶缸残留茶渍,咖啡喝了一半,表面浮着一层奶皮,一只小飞虫落进咖啡杯,挣扎几下就没了动静。 小钟蜷缩在下铺,双手抱头,身体像一块悬崖边上的石头,风一吹就瑟瑟发抖,随时准备滚落万丈深渊。 他想给父母打电话,但在通讯录找到号码后,却拨不出去。 该说什么呢? 爸,妈,对不起,我要死了? 沈司星收拾好饭盒,回到宿舍,催促道:“出发吧,你睡了一个白天,该动身了。” “小天师,你说我还有救吗?”小钟磕巴道,“万一……” “没有万一。”沈司星淡然,“我会救你。” “你拿什么救我?!!”小钟像被压到极限的弹簧,突然暴怒,“你说了,那老太婆有十八条命,九命猫妖都没她牛逼,你拿什么救我啊?你打得过她吗?” 沈司星嘴角抽了下,心说小钟这演技多少有点浮夸了。 他接着念词:“那你想怎么样?” 小钟忿忿不平:“我不用你救,一会儿就微信跟护士长说一声,回家去算了。季婆婆总不能跟着我回老家,我妈认识村里的神婆,十里八乡都找她做法事,肯定比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强。跟你待在一起,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沈司星怔住,眼角氤氲水汽,似乎被吼得有些委屈:“随便你。” 砰! 沈司星砸上宿舍门。 二人大吵一架,沈司星马不停蹄离开医院。 医院外车水马龙,院门口的人行道上,小吃推车摆了一排,臭豆腐、烤红薯的气味混杂。 沈司星钻进汹涌的人群,快到地铁站时,脚尖一拐,往小路里钻,途经几家沿街的药店、餐厅,来到医院后门的家属小区。 这儿住的大多是医院职工和家属,快到饭点了,四处人烟辐辏,人声鼎沸。 最重要的是,小区与第一医院之间仅相隔一座小山坡。 沈司星跟着人流混进小区,低下头,避开保安疑惑的目光,以最快的速度爬过小山坡,撑着膝盖,缓了口气,就绷住劲儿攀上护栏,翻回了医院。 跳下墙头时,沈司星稍有些脚软,趔趄了几步,与趴在花坛里等他的鬼婴程可心面面相觑。 “……走吧。” 沈司星一把抱起程可心,飞也似地往宿舍赶。 与此同时,小钟在宿舍盯着书桌上的闹钟看,时间过去快二十分钟,沈司星还没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天色昏昧,泼洒在过道上的霞光褪去,宿舍重新陷入黑暗。 小钟打了个寒噤,忙不迭起身拍开电灯开关,等白光滋啦一声照亮逼仄的宿舍,才长出一口气。 咚咚。 有人在敲门。 小钟堵住嘴,险些叫出声,吊着嗓子问了句:“谁啊?” “谁?小钟,你请一周假不回家,光窝在宿舍里打游戏摸鱼,打量我不知道呢?现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开门,有事找你。” 是护士长的声音。 小钟吁口气,又不敢贸然开门,于是,他拉开一条缝,拿手捂住半张脸,越过指缝往外看。 走廊上,护士长形容严肃,眉头皱成川字:“开门呐?这是在干嘛?你在宿舍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 小钟向来对护士长发怵,看到当真是她,也不敢再躲着,小心翼翼地拉开门,闪身躲回屋里,坐到床边。 护士长扫了眼桌上的外卖盒,再看小钟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下不满:“宿舍内务整理好,明天我来检查,要再这样你也别销假了,直接给我走人。” 小钟点头哈腰,问她有什么事? “问的正好。”护士长拿出一沓病历和票据,“住院部缺人手,我看你也不像流感,有什么病躺了两天也差不多该好了吧。你去十六楼老年病科,给病人家属送一趟东西。病人年纪大了,我们做医护的要多关怀关怀,去吧,跑一趟。” “现在?”小钟吃惊。 护士长瞪他:“不是现在,难道是明天?快去!” 小钟浑身一哆嗦,讪讪地接过厚厚的病历,在护士长的盯视下,万般不情愿地走出宿舍。 完了,这下他死定了。 小钟把病历夹在腋下,如同行尸走肉般往住院部走,万幸的是,此时正值饭点,不管是走道上还是电梯里都有很多人。 他一路提心吊胆,坐上电梯上到十六楼,和几个家属一块出去,送完病历资料,又在电梯间等到三五个人,才放心按下下楼的按钮。 可谓十分谨慎。 谨慎到小钟不禁生出几分侥幸,走进电梯时还在想,季婆婆再怎么凶狠,也没可能当着一电梯的人害死他。 忽然,小钟觉出不对,这一电梯的人也太安静了。 安静得仿佛没有呼吸。 他抬头看向电梯门,银灰色的金属门模糊地映出几道人影,电梯的楼层数字不断变小,人影也像泡影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到最后,只剩下两道人影,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 是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太太。 小钟不寒而栗,想失声尖叫,却发现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声音。 他喉头一紧,背上发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像蛇一样缠在他的脖子上,低头看去,是一双皱纹遍布,老年斑和尸斑交错的手。 是季婆婆! 季婆婆爬到了他的身上,贴到耳边说:“我的脸,把我的脸还给我……” 电梯急遽下坠。 小钟的胃都顶到嗓子眼儿,眼球暴突,呼吸困难,万分后悔他没顶住护士长的压力,心中暗暗祈祷,求沈司星快来救他。 可是,他和沈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