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点点头,言简意赅:“等着。” 说罢,老七从衣兜里掏出一根巴掌大的白蜡烛,用打火机点燃,搁在安全梯旁边的护栏上。 一群人中唯一的普通社畜小王傻眼:“桥都要塌了,您还给我们大家伙点蜡,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七冷冷地看过去,眼神冷酷肃杀,小王立刻脖子一缩,捂住嘴。 火苗随风晃动,烛芯哔啵作响。沈司星的双眼映出火光,凝神细看,但见一缕白烟从焰心扶摇直上,阴风猎猎,也没影响白烟像高瓦数射灯一样笔直地照亮天空。 “仙人指路。”老七语气散漫。 说话间,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下,白烟拨开立交桥两侧黑咕隆咚的雾气,商场的霓虹灯映入眼帘,脚下的立交桥恢复原状。 小王大喜:“我们出来了?!” 中年道士赞叹:“名师出高徒啊。” 孙天师不无得意,自谦道:“还好还好,老七年轻,还得多练练。” 一行人互捧几句臭脚,就要爬下扶梯,决定下了桥回到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沈司星默不作声,存在感降到最低,像落入大海的一滴雨。 可是,下一秒发生的一切就像一泼冷水,让死里逃生的喜悦瞬间降温。 呼—— 老七的蜡烛熄灭了。 通天桥周边的光源像被人为按下开关,啪的一声陷入黑暗。 沈司星下意识低头,心里咯噔一跳,他们在现实和怪异的立交桥上一来一回,短短几秒钟裂缝就蔓延到脚下,眼看要四分五裂。 立交桥晃得愈发厉害,众人像被丢进游乐园的大转盘,站都站不直,只能趴在地上死死抠住沥青水泥的缝隙,各个面露菜色。 “啊——!” “呕,孙天师,快想个辙吧!” 孙天师眼球往上翻,直接装死不回。 老七坐下来,摆出袖手旁观的姿态,毫无羞愧之情地对孙天师说:“师父,鬼打墙,我也没办法。” 沈司星一手抱住护栏,另一手把晏玦握在掌心,听到这话,眼睛溜了一眼老七,心想,看他那神闲气定的模样,可不像是没法子脱身。 眼瞅着天师们摔得七荤八素,沈司星心下吐槽,出来干这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水。 打工挣钱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不,靠陆廷川。 沈司星叹口气,艰难地抬起胳膊,碰了下藏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游戏一直在手机里挂着,只要接通语音就能联系上陆廷川。 须臾,耳机里响起熟悉的声音:“上仙?” 没听到沈司星的回应,陆廷川顿了顿,换了个问法:“你是……上仙的朋友?” 沈司星稍一低头,让无袖卫衣的兜帽滑戴到头上,嘴唇紧贴住布料。他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说:“是我,上仙让我有事就来找你。” 陆廷川疑惑了一瞬,似信非信:“哦?又遇到了发娑婆了么?” 沈司星没理会他的打趣,直奔主题道:“我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帮助。” 不远处,老七的目光扫了过来,掠过沈司星手里的小鹦鹉,停在他隐藏在碎发间的白色蓝牙耳机上。 沈司星一无所觉,嘴唇翕动,快速把通天桥上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陆廷川语气严肃:“你应该早点来找我。” 沈司星噎住。 他的思维惯性是独自消化、处理遇到的困难,能扛则扛,能忍则忍,只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试着寻求帮助,如果被拒绝,就会跟蜗牛似的立刻缩回壳子里。 像陆廷川说的那样,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就去求助,是恃宠而骄,有所倚仗,不害怕拒绝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不过,陆廷川说的没错,是他放松警惕了,做法事难保会遇到危险,下一次他不一定有机会及时联系上陆廷川。 “可以吗?”沈司星怯怯的。 “可以。”陆廷川声音温柔带笑,像在对待胆小怕生的晚辈,“你刚才说,你们之中有人用蜡烛做了一出仙人指路,在那之后立交……桥梁就恢复了原状?” 沈司星后背紧贴住围栏,以此抵御晃动带来的眩晕。他看着脚边越来越深的裂缝,轻轻唔了声:“那个人还说,这是鬼打墙。” “他说的倒也不错,这的确是鬼打墙中的一种。”陆廷川哼笑一声,笑音沙沙柔柔的,仿佛有人用干枯的花瓣摩挲过沈司星的耳膜。 他告诉沈司星,有的鬼打墙让凡人进入迷宫,无论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只在原地打转,多发于荒地、山林、沼泽。有的鬼打墙会复现过去的影像,凡人误以为是鬼,其实不过是过去真实发生的真人真事。 “还有一种,就是你们目前面临的危局,”陆廷川用平静的口吻抽丝剥茧,“也许是通天桥本身的问题,也许是有人故意为之,总而言之,这一段桥梁从人间剥离出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沈司星蜷起小腿,低下头,和着急上火不停挣扎的晏玦对视,悄声问:“另一个世界?” 陆廷川的回答不出所料:“阴间。” 是了,沈司星思绪飞转,能见到死在通天桥工地的鬼监理,出现古怪的血浆绳梯,还有,老七的仙人指路见效没多久就被迫熄灭,种种条件都满足的地方不会是人间。 “那我们……” 陆廷川打断:“还没有死。” 言下之意,过会儿就不好说了。 那辆误入通天桥的大巴和那两个消失在水泥浆里的工人,说不定都曾经面对过和他们差不多的情形。若是无法逃脱,下一个上社会新闻的就是他们七个人。 简直是社会性死亡。 沈司星头皮发麻,这一回,是发自内心地想逃。 他闷声问:“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如果这是阴间,一群只会坑蒙拐骗的天师再加上一个我,也没有能力从阴间还阳。一会儿等桥塌了,可能我们就真的死了。” 沈司星的声音越来越轻,隔着布料再传回耳机有些失真,听上去含糊而轻软,落在陆廷川耳朵里,都听出了两个字——委屈。 陆廷川沉思片刻,安抚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需要冒险。” 一分钟后,沈司星勾住护栏,颤颤巍巍站起身,看了眼东倒西歪放弃治疗的天师们,叹口气:“有人要跟我一起出去么?” 小王瘫在地上痛哭流涕,神仙佛祖都求了个遍,想到自己毕业后就进了单位开始996,过年要值班没法回老家,大好的周末,董事长一拍脑门就让他去接待做法事的天师们,现在好了小命不保,不禁悲从中来。 小王引吭长啸:“我生是单位的人,死是单位的鬼!” 沈司星不晓得他在发什么疯,看了眼孙天师:“我知道出去的路了。” 孙天师本来在对老七使眼色,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