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星的衬衫口袋里,探出乳黄色的小脑袋,刚唧了一声,就被沈司星摁了回去。 “来了?进来坐。”老郭从博古架后侧身出来,手里端着一只相框,在用纱布小心擦拭。 老郭身板素来硬朗,可自从出了发娑婆那档子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萎靡。他低头看向亡妻的遗像,眼神中流露出怀念与一丝怅惘。 沈司星抿抿嘴,心里有些愧疚,他的师母化为厉鬼,变成了发娑婆,如今正在系统背包里躺着。 这可不能让老郭知道。 “桌上有新买的椰汁,你们小孩儿就爱喝这个,我女儿小时候也喜欢。”老郭放下遗像,笑声依旧爽朗洪亮。 沈司星舒了口气,道一声谢,接过一盒椰树椰汁,双腿并拢坐到沙发上,姿态有些拘谨。 “说吧,有什么事要问我的?这么热的天,大老远跑来也不嫌热。” 沈司星咬着吸管,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老师,我想请您帮我打听打听,您以前的学生里有没有需要处理那方面事情的人?” 一开始,老郭没反应过来:“哪方面?” 沈司星瞟了一眼遗像,又低下头,去抠沙发坐垫上的流苏。 老郭哑然,想起那天晚上在他家发生的一切仍然心有余悸,但是—— “沈司星,你还记不记得你是高三的学生啊?有点要高考的自觉好吗?你要是不想考大学,现在就跟我去教务处退学,明天我就介绍你去工厂拧螺丝。” 老郭把沈司星劈头盖脸一顿骂,沈司星也不辩驳,垂着头任他骂。沈司星的发丝蓬松柔软,老郭只能看到他的发旋,还是逆时针的! 真真是反了天了。 “咳咳咳。”老郭端着罐头玻璃瓶改的水杯,里头泡着胖大海,数落到口干,喝一大口润润喉,火气歇了一半。 “你要是生活费不够用,就去问你爸要,他要是赖着不给,老师打电话帮你催。”老郭正色道,“实在不行,学校给你想办法,再不行我给你钱,当老师借给你的好了。欸,哪有让高三学生去打零工的道理?” 沈司星抬头,脸只有巴掌大,下垂眼圆钝钝的,瞧着可怜,仿佛无论他做什么总有苦衷。 “我已经成年了,我爸他不给我钱,也有他的说法。”沈司星神色倔强,双拳置于膝头,“我不想麻烦学校,也不能总是麻烦您。您亲眼目睹过我……是怎么处理那些东西的,郭老师,我有分寸,一定不会影响学习。” “分寸?!”老郭大为不满,“你最大的分寸是现在回家把数学卷子做完,周一我回学校亲自给你批,错一题加练一张。” 说完,老郭把沈司星赶出家门,连晚饭都没留。 回家路上,晏玦嘎嘎乐:“我当你有什么把握呢,唧。要不你摆个摊,把鹿蜀皮卖了得了,记得立一块纸板,‘专治不孕不育’。” “然后被城管抓走吗?”沈司星斜他一眼。 说话间,沈司星揣在裤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上写着老郭的名字。 沈司星接起电话,问一声好,电话那头的老郭却很沉默。 半晌,老郭纠结万分地问:“沈司星,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么缺钱?” 沈司星咬住下唇,始终保持沉默。 以他的消费水平,就算去掉窜高几倍的房租也有十多万的余裕,够他心无旁骛地准备高考,顺利上完大学。 但是之前,他给陆廷川买增加体力的汤药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系统商城里的道具乏善可陈,但是以后呢?如果有一个极其昂贵,但又极其必要、迫切需要的道具出现,他能跟陆廷川说,不好意思没钱,以后再买吗? 陆廷川只有一条命,没有以后,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们休戚与共。 养一个SSR,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欸,算了,算了。”老郭烦闷道,“我帮你打听了一圈,是有一个我过去的学生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我向他推荐了你。” 沈司星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算算时间,基本上从他离开老郭家没多久,老郭就开始帮他满世界打电话了。 “谢谢。”沈司星言简意赅,但仍听得出感激之情。 “他们这是政府项目,我问过了,还算安全,只是需要请几个师傅、大仙做一做法事,讨个平安。”老郭说,“我不信这些,也听不懂,具体情况怎么样你自己去打听。但是!沈司星,你要记得你是个高三生,只允许你在周末抽几个小时去做,不准影响学习。要是你月考不能考进前一百名……” 听到前面一半的时候,沈司星还很兴奋,等老郭说完最后一句话,沈司星瞬间蔫吧了。 一中是省重点,生源好,大部分人都聪明又努力,沈司星保持在年级三四百名的位置,已经是咬着牙硬卷的结果,让他考进前一百,不如要了他的命。 老郭:“行不行?给个准话。” 沈司星心下一横:“好,我答应,谢谢老师。” 他果断答应顺竿往上爬,把老郭给整不会了,噎了半天才说:“联系方式我过会儿发给你。” * 出去接单干活前,首先要改变形象。晏玦撒娇卖痴,连拉带拽,总算把沈司星哄进商场买几身新衣裳。 龙城新开的商场明亮干净,门外的步行街上蹲了一群街拍摄影师,快门咔嚓咔嚓震天响,来往客人衣香鬓影,搔首弄姿,潮到让人风湿。 沈司星没进商场大门,就脚趾抓地想逃跑。他穿着 蓝白校服和小白鞋,浑身上下的打扮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像一棵错误生长在青瓷花盆里的野草,跟这儿香氛缭绕的空气格格不入。 “我为什么非得买新衣服?”沈司星不解,“又不是没得穿了。” 晏玦藏在沈司星胸前,脑袋从薄薄的校服外套拉链后面钻出来,毛茸茸的羽毛蹭着锁骨,有点儿痒。 “你总不能穿着校服去!到时候人家穿着道袍、袈裟,你穿一中校服,就你这张脸,毛都没长齐,唧唧,别被误会成高一高二的未成年。” 沈司星默然,被说服了。他无视叽叽喳喳,让他去一楼几家奢侈品牌置办行头的晏玦,抬脚往负二层优衣库走。 一刻钟后,沈司星速战速决,拎着一袋折扣款出来,全是T恤、卫衣、牛仔裤等基础款。好在颜色都比较清爽浅淡,沈司星随便一搭,简单好看,满满的松弛质感,价格原地飙升几倍。 晏玦长叹一声:“没救了。” * 周六的夜晚,某建设单位工作的小王守在区政府前的立交桥下,惴惴不安地四处张望。 龙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办公楼附近却幽静杳然。以这座尚未完工的立交桥为分界线,桥头那一端繁华喧嚣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