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现在他能想的,是留下和离开的问题。 并没有想太久,林溪迈出步子,朝某个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 脚步声倏地乱了。 一些并不来自于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身后,在身前,从远,到近,直到将他包围。 林溪身形顿住,站定在原地。 黝黑夜色中,谢逢程单手搂着叶玉茗,朝他走来。 七八个保镖从两侧逼近,手持棍棒,目光紧锁住林溪。 “你可真不乖,”谢逢程嘴角噙笑,“大晚上的,让大家都来找你,可不礼貌哦。” 林溪警惕的看着他。 “哦不对,也不说不上‘找’,”谢逢程轻轻拍打叶玉茗的腰,“去。” 叶玉茗便如一只幽灵一般,来到林溪身边,从他背后摘下一个小小的圆形电子纽扣,抵还给谢逢程。 “乖,”谢逢程赞赏有加的抚摸着叶玉茗的头,“玉茗很听话,我会奖励你的。” 叶玉茗仰着苍白的脸,说:“谢谢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在谢逢程的安排下,趁林溪不备,放置了定位仪器。 至于放置时间——林溪出地下室时检查过,身上没有这东西。 那就只能是在叶玉茗房间的时候了。 林溪眸子沉下来,有如透不进光的夜。 “好了,不听话的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谢逢程好整以暇。 保镖收到了他的眼神示意,一齐靠近了林溪。 某些反应已经是本能,在林溪还没有想什么的时候,身体已先一步与这几人搏斗起来。 他的拳脚动作,他的反应速度,几乎让在场所有的人诧异。 有好几回,高大健壮、训练有素的保镖都没能从他手里讨到好。 屡次挨打,保镖们的血性也被激发,下手愈发没有轻重,甚至动用起了电击棍。 电击棍落在肩头旧伤上时,林溪几乎连牙关都在发颤。 很疼。 疼到骨子里。 会让他想起在更远、更早的时候,他曾经经历过的一些东西。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在动摇,某些关了很久的东西,正隔着摇摇欲坠的牢笼尽情嘶吼。 又一棍,落在膝盖窝。 他被迫半跪下来,从而缓解这一击打。 这时,赫赫风声掠过头顶,林溪想也不想,就地一滚,铲到来人。 再一扯、一夺,一只电击棍落在手中。 底下那个被压制的彪形大汉开始疯狂的挣扎,然而少年此刻爆发出的怪力没有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大汉瞳孔倒映出少年的脸,霎时间竟出了一层冷汗。 那面孔森寒冷峻,叫月亮的冷光一照,竟像是丛林里走出来的野狼一样。 棍棒以电闪雷鸣之速朝大汉的天灵盖落下来,以那种速度和力道,恐怕要将头颅都砸成两半。 死神的鼻息已经贴近他的脸颊,生命即将完结之际,他感到一种单纯的懊悔。 不该为钱来做这种活。 不该轻视伪装成猎物的猎手。 不该—— 在那千钧一发的万分之一秒里,风忽地停了。 预想的头破血流、小命呜呼并没有发生。 加在他身上的巨大力道陡然松懈下来。 他睁开眼睛,见那少年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瞳不断闪烁,牙关紧咬,额头青筋全都爆了起来。 “走,”他从牙关里蹦出这样的字眼。 明明是绝佳的逃跑时机,大汉却在那一刻钟愣住了。 带着犹疑、古怪的情绪,大汉抬眼望向少年的脸。 他的神情……是在挣扎、在抵抗。 ——他不想杀人。 大汉很快悟到了这一点。 是啊,谁想杀人呢。 死去的人只是痛苦一瞬,马上就消失不见,但手上染着鲜血的人,却会永远记住生命在手里挣扎和消逝的感觉,会永远记住那种黏腻、冰冷、恶心。 所有的理智回笼,大汉用手撑住地面,狼狈的向外爬去。 描述起来是很长的一段心理活动、拐了很大一个弯,但实际上在搏斗中只是过去了三秒钟罢了。其余的保镖当即飞扑上来,夺棍的夺棍,打人的打人。 少年的凶悍嗜血消失不见,他逐渐显出弱势,在七八人的围攻下节节败退。 最后不知道是被谁制服,压倒半跪在了地上。 月色星光映出他苍白如纸的脸,被鲜血完全染红的外衣。 他的下巴被一只手捏起来。 谢逢程眯起眼,与他对视。 林溪没有看他,垂下的眼睫盖住了一半瞳孔。 这张脸上没有畏惧、慌张,没有愤怒、颤抖,也就没有这些情绪带来的精彩和美丽。 谢逢程露出不悦的神色。他发觉自己压根提不起兴致。 这和他预想的差太多了。 就好像一个人努力攀登、征服山峰,最后发现山上光秃秃的,连天都被屏障给挡住了。 真够败兴的。 “捆起来,”谢逢程道,“收拾干净,等着待客。” * 走在干净敞亮的长廊里,谢虞川忽觉肋骨下方一阵抽疼。 他单手扶住墙壁,眉心紧拧。 秘书关切上前:“您怎么了?胃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扶您去休息休息。” 谢虞川抬手止住对方的搀扶。那疼痛在缓缓褪下去,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连轴转数日,偶有身体不适并不算稀奇。 他没放在心上,继续前行。 前方落地玻璃后,大会议室内,数人已在自己的名牌下落座,有人屏息凝神,有人交头接耳。 谢虞川扣紧西装,面容冷峻:“里面都到齐了?” 秘书念了几个名字,是请假的、委托他人的,又念了几个名字,是还没有到的。 谢虞川的脚步在玻璃窗外停住,他挑出三个股东的名字,问:“这几个人,同时委托了他人?” 秘书也觉不妥,皱眉思索起来。 “呵,”谢虞川淡淡点破,“谢逢程没有老实呆在他那个破岛上是吧。” 只是一瞬间,他已经联想出另一派的拉拢,但并不在意。 跳梁小丑而已。 然而也就是这时,走廊外又穿梭过几道身影,那是来开会的众人所携带的保镖助理等等,一应留在外间大休息室内。 谢虞川深邃的瞳从里转到外,如利刃出了鞘—— 他捕捉到那么一张面孔,是他曾亲自见过的。 霎时,他脚步急刹,面色大变,语句犹如从牙缝里挤出:“小、溪、呢?” 第29章 秘书顿时汗如雨下, 结结巴巴:“您、您说溪少爷吗?应该、应该在家呆着吧,节目播出后他就一、一直宅着……” 谢虞川面沉如水,“那张九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