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衬,更有人间富贵之意,“意平,白天有什么趣事,怎么不和妈妈说说?” “什么阵仗啊我的妈,您有事说事。” 谢大小姐瞪儿子一眼,不过那眼没有力道,是轻飘飘的,“成天就会在外面胡闹,你舅舅回家这么多天了,你就不会去陪他说说话、聊聊天?” “我当什么呢,”谢意平摆手,“那我这就去给他老人家请安呗。” 说着往上走,却还是被老管家拦着。 “奇了怪了,到底是让去还是不让去?” 谢大小姐递了个眼神给管家。 管家恭敬的取出一只……“笛子?”谢意平满脑袋问号,扭脸望着他妈,“干嘛的?” 谢大小姐双手交叠膝上,笑意盈盈,“你舅舅喜欢听,你们那么久没见,也给你舅舅表演一曲。” “………” 被放养长大,谢意平还没试过在亲戚朋友面前“表演一首”。 乍一体会,那滋味颇“美”。 好在他从小学乐器,什么高难度的曲子都不在话下,即便是被赶鸭子上架,一曲阳关三叠仍让他吹得广阔辽远,一点儿不跌份。 古朴厚重的书房里,谢意平规矩站在中央,吹毕了一曲,将目光投向书桌后的男人。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 时间悄然流逝,唯有寂静。 得意跟着消散,唯余忐忑,谢意平叫:“舅舅?” 桌后的男人抬起眼,眉眼立体,目光深邃,像一片深海,“什么事?” 如果有外人在,一定会为他在谢家的出现而倍感惊讶,甚至掀起轩然大波。可惜,这里只有谢意平一个倒霉孩子,干巴巴的:“我吹完了。” “嗯。” 对方兀自低头,翻过一页纸质文件。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没下文了? 谢意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嚷嚷起来,“舅舅,您不评论两句?我可是自己考上的民乐,半点没靠家里,这首阳关三叠还拿了奖呢。” 谢虞川动作顿了顿。 一旁的管家汗如雨下,知晓这位最是软硬不吃,谢意平在自己家里耍横惯了,怕是要糟糕。 “觉得自己吹的很好?” 男声响起,手上文件也被放下。 谢意平梗着脖子,“不好吗?” 他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犯倔时大睁着眼,嘴角紧绷,有一丝委屈的意思。 谢虞川隔着桌子看他,却并不像管家以为的不悦,而是耐着性子问:“如果没记错,你今年十九岁了?” “……啊?” 在平常人家,哪有舅舅不知道亲外甥的岁数。可在这里,非但不奇怪,还称得上是关心。 谢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常年在热带小岛,没有子女,老二资质尚可,目前主持大局,但他只是收养的孩子,尽管娶了谢家的千金,却也没有继承谢家的道理,再到谢家老三,大约是上天把欠了谢家的儿女运都还了回来,他自小机敏,性情内敛稳重,名字中带个“川”字,是静水流深,正如其人。 整个容城商界都对他赞不绝口,集团上下也认定他会带领谢氏走向新的繁荣,然而,没有人能预料到,在即将入主谢氏的那年,他出走容城,销声匿迹。 谢意平还记得,那天,他躲在曾爷爷书房外,听着里面两人因旧事激烈争吵,拍桌子上摔东西,小小的他抖若筛糠。 他回去告诉妈妈,妈妈震惊许久,随后面露颓然,叫来了公司的老臣。 她随后的行为和反应,就好像知道舅舅会走,也知道老爷子会因此一病不起。 老董事长闭关养身体,新继承人出走,谢氏需要一个人来稳定局势,在谢家大小姐的充分筹备和强力支持下,养子谢云杉登进了董事席。 而自己也开始被许多人尊称“谢少爷”,那种尊敬,并不是他从前仅作为谢家千金与养子赘婿的结晶所能比较的。 这件事情的受益者是自己的父母,是自己,谢意平很清晰的知道这一点。 而现在,舅舅回来了……谢意平忍不住往更深的地方想。 这时,又听见: “我知道有人吹的更好。” 谢意平回过神,品了品这句话,简直要气乐了。 这不废话么,谁不知道他谢虞川爱好古典乐,结交的大师贯彻东西,自己就一大学生,能跟那帮大师比?这寒碜谁呢? 他憋了气:“人外有人么,我当然知道,但我还小呢,再过十年你比比看。” “他和你一样大。” “哈?” 谢虞川略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几乎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瞬间便飘走了,“过阵子吧。” 他合了书,下逐客令:“去做你自己的事吧,和你母亲说,我这里不需要她操心。” 管家怕谢意平再冒犯,忙扯他离开,谢意平是还想掰扯两句的,抬头,正见很窄的一道光,映在谢虞川的侧脸上,就像是投在湖面的月辉,谢意平愣了愣—— 那不是在专注看文件的眼神,更像是在想什么,想一个遥远的地方,遥远的人。 谢意平不再抵抗,被管家带回亲妈面前。 亲妈老调重弹,先问他和舅舅相处如何,再叮嘱他好好和舅舅学习、多与舅舅亲近。 谢意平听了片刻,冷不丁问:“您查出舅舅这些年和谁在哪了吗?” 谢媛一顿,紧张起来,“怎么,他说什么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谢虞川就没有再和她联系过了,谢虞川的本事,想藏起来,她掘地三尺也是找不出的。 这些年,他怎么过的,她这个做姐姐的一概不知。 就连这次回来,也是谢虞川主动出现,站在机场,让人传信来接。 母亲追问,谢意平摇头,他觉得说出来太古怪。 他感觉,谢虞川在惦记什么人。 可那是谢虞川啊…… * 住进阁楼,林溪觉得不错。 没人来说闲话、管闲事,比在慕家好。那个家庭足有十几口人,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他不喜欢。 在这家人来人往的店里,反而更安静。 如果要说什么不习惯,那应该是城市的早晨——林溪习惯早起,在乡下时,早起可以喂鸡喂鸭,去山上摘沾着晨露的野花,放在某个人的床头,但到城中,却没了事情可做。 他自己跟自己呆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便拿起抹布扫把将店内上上下下清扫了一遍。 这把来开门的胖子吓了一跳,直呼干净的像来了贼。 他开起了玩笑说:“我给你起个名,以后你叫林田螺,写实。” 林溪抬头看他,“不准。” 胖子见他这小模样,更乐,“林溪这个名字太女气了,不好,谁给你起的,我看该叫大河啊、大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