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来,咬进一口,只嚼了一下,倏地僵住。 “哈哈哈哈哈被我骗到了吧!”身边人突然肩膀耸动,压抑地笑起来,丢了手中剩下的杏,揉着酸到变形的脸,龇牙咧嘴地呸道,“太酸了太酸了,什么玩意儿怎么能这么酸!” 见他酸得跳脚还要拼命忍住捉弄自己,幕七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口里酸涩的杏肉确实不堪忍受,但就这么吐出来又颇为不雅,想了想,只能慢慢地嚼碎,咽下,与此同时还要控制住五官不让它们被酸得变形乱飞,额角的青筋都因克制而根根暴起。 雍盛见他面无表情地吃下这么酸的东西,心里直呼狠人,真诚地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大骗子,这份演技,我服。” 幕七淡淡地盯了他一眼,转身往坡下走。 “喂,不是吧,跟你开玩笑而已,生气了?就这么走了?”雍盛撩袍追上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追,兴许是这皇宫里太无趣,而幕七作为一个屡次出手救他的好树洞,在其面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又不用担心会泄密,实在很难得,不可错过。 此时月已西落,东方初现鱼肚白。 幕七意外地停在竹屋外的一座秋千架前。 “你喜欢玩这个?”雍盛眨了眨眼睛,啧声道,“一般人家女孩子才喜欢荡秋千。” 幕七转眸看他一眼。 雍盛立马改口:“哦,那就可能是你的心上人喜欢荡秋千,你在睹物思人。” 幕七不理他,在秋千上坐下。 这一路走来,确实也该累了,雍盛也一屁股挨着他坐下,仰头眯着眼睛笑:“可是,像你这样的神棍也会有心上人吗?” 幕七用表情告诉他两个字:无聊。 “为什么你用脸也能骂人。”雍盛嘀咕,双脚抵在地上轻轻一撑,带着幕七缓缓荡悠起来。 地平线上,朝阳披着一身刺眼的光芒,初初崭露头角。 “我亦飘零久。” 他忽然就不笑了,笑意从他的脸上、眼角、声音里,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十年来,深恩负尽。” 他埋头念起诗,模糊的语声像梦呓。 “死生师友。” 幕七神色微动,在那句诗尾音落下的同时听闻“嗒”的一声微响。 那声音很轻很轻,散在风里,碾碎在秋千晃动的嘎吱声中,落在那白皙的手背上被阳光一照,折射出脆弱的光芒。 第50章 雍盛醒来时已身处寝殿。 他怔了一阵, 坐起来,拥起被子,抱着因熬夜而混沌发懵的脑袋大声唤:“怀禄。” 怀禄忙火烧腚似地狂奔进来, 扑到榻边:“哎唷我的爷,您可算醒了,再这么一直睡下去小的就得打发人去传太医了。” “我怎么回来的?”雍盛的记忆还停留在晃悠的秋千上, 之后不知为何浓重的困意突然袭来,他就人事不知了。 “这不, 小的也想问您呢。”怀禄疑惑地望着他, “昨晚小的扯了好些瞎话,好容易诓走了那些巡逻的禁军, 一回头, 您就不见啦!小的不知幕先生此番夜闯皇宫所为何事, 又见您有意保他,所以不敢声张, 只得悄摸摸独自寻人, 可小的这双腿就是抡废了也没找见两位菩萨的影子, 天亮了回宫一看,好家伙, 圣上躺榻上正好眠呢!睡得那叫一个香, 可怜小的担惊受怕一整夜,两条腿又酸又疼,走起路来像是灌了铅……” “昨夜确实委屈了你。”雍盛腾手拍了拍他的肩, 作心疼状, “这样,朕这就亲手写幅字赏你,说吧, 你想讨个什么吉祥话儿?日进斗金可好?” 怀禄忙作怪地嘶一声,摆手道:“圣上的文墨过于贵重,还是留着赏给那帮掉书袋吧,小的不敢当,不敢当。” 语气中难掩嫌弃。 两人相视一眼,一同笑开了。 怀禄扶雍盛起来,蹲下身子为他穿戴鞋袜:“以后圣上去哪儿还是得提前知会小的一声儿。” “知道啦。”雍盛随口应着,慢吞吞检视自己的身体,看是否有异样之处。手刚抚上胸口,就触到怀中一个鼓鼓囊囊的软物,他顿了顿,伸手掏出。 “哟,好精致的锦囊。”怀禄一抬头,就见皇帝正蹙着眉,仔细端详手中一个浅云色锦囊,其上绣着青山白水,意境旷远不似女人之物,“可是幕先生留下的?” 雍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抽开锦囊束绳,从中拿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来,耐心展开了,只见其上遍布字迹工整的蝇头小楷。 雍盛挑眉,对着窗棱透进的天光细细看了一阵,忽地冷笑一声,又叠好了交给怀禄:“收好了,去誊一份出来,朕有用。” “这是……”怀禄一脸狐疑地接过来。 “百官裙带关系网,谁与谁是师生同窗,谁与谁是远房叔侄,谁与谁是世代姻亲,这里面皆罗列介绍得一清二楚。”雍盛伸起懒腰,喃喃自语,“姓幕的果然手眼通天。” 只是这招锦囊妙计,似乎有些眼熟。 他伸到一半的懒腰陡然顿住,蓦地转身,又从怀禄手中将纸抽回,飞快展开,凝眸扫视,似在寻什么错漏。 “圣上?” 雍盛抬手示意怀禄噤声,捏着纸奔至平日里练字的书案前,翻箱倒柜,将往前临的字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一张一张地比对。 怀禄也不知道这是在找什么,但瞧主上神情,似是什么顶要紧的事,他也跟着紧张起来,又不敢多问,也没法儿帮忙。 雍盛遍寻无果,终于想起怀禄来:“那日朕叫你好生收起来的字呢?” 多年的主仆默契让怀禄瞬间领悟过来圣上要找的是哪幅字,忙从书架顶上捧出一个朱漆锦匣来,将其中郑重收纳的帛纸取出。 雍盛一把抢过,在案上铺展开,与姓幕的留下的字并排放在一处,抱起双臂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甚至拿出放大镜研究细微的笔锋。 “你看,这里的心字,和这里的心字,是否有些相像?”雍盛在两张纸上一手各指一字,真诚发问。 怀禄于是撅着腚趴在案上端详,犹疑道:“唔,是有些像。” 雍盛啧一声:“再细瞧瞧!” 怀禄挠头:“看久了……好像又不太像。” 雍盛屈起指节敲他一记脑瓜崩儿:“哪里不像!简直一模一样!” 怀禄委屈抱头,心想圣上怎么突然魔怔了,非要指鹿为马?明明就不像啊! 用膳过后,狼朔奉诏秘密入殿。 在他眼里,年轻的皇帝懒洋洋半躺榻上,虽模样未变,但眉宇间的威势已与昨日判若两人。 他暗暗心惊,不知为何短短数日间一个人身上就能产生这般大的变化,或许并非是变了,或许真实的皇帝本来就是如此。 但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