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话,我倒是宁可她已经死?了。”祝婉照的目光慢慢落向窗外。 雪夜静谧,落雪无?声,窗外的深夜中,比夜更浓稠的,是勾勒出的那一道画棠山的影子。 又或者说,创造了这道影子的那个人。 “涅音仙子,”祝婉照倏而转头?,看?向身后甚至已经连自己的脸都?已经失去了的女人:“你恨吗?想报仇吗?” 祀天所。 隆冬的极北之境是一片黄沙漫天的萧瑟,天空好?似近乎永恒的灰白,大雪漫卷,扬起的风中,雪与?沙交织在一起,像是极北永恒的底色。 山并不高,但一座接着一座的连绵,像是群山望不到?头?的无?尽重复,直至绝望的疲劳。 谁也不知?道这些山,究竟要翻过多?少座,才能看?到?一点人烟和绿洲,抑或一条蜿蜒的河川。 在这样的群山尽头?,又或者说,有人觉得这里也是浮朝大陆的尽头?之处,有一片光明。 那是传说中存放着无?数灵宝,以灵宝之光将半片天穹都?彻底点亮的大光明境。 也是祀天所的大光明神殿所在。 那是一座通体纯白、依山而立的巨大宫殿群,与?山齐高,雄浑壮观,在这样的极北之境的终点静静矗立,仿佛神力。 无?数人在大光明神殿前叩首,他们历尽千辛来到?这里,只为?目睹这样的神迹一瞬,如今九死?一生,终于得以看?到?全貌,自然泪流满面,大喜大悲。 神光笼罩在每一个人身上,仿佛某种温柔悲悯的安抚,将他们身上的所有病痛与?疲惫都?如流水般洗去。 于是叩首的所有人沉疴尽褪,旧疾消融,哪怕是灵脉之中连自己都?说不明白的那些伤痕与?堵塞都?烟消云散,灵息以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方式冲刷着焕然一新的灵脉,四方脉变得超越以往所有时候的畅通,好?似下一刻便可以破境入九转天,再羽化无?极,叩响众妙天门。 “和……和传说中一样!”有老者热泪盈眶,感受着体内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年轻之时的充盈灵息和生命之意:“大光明神殿,是灵殿!” 凝禅带着巨大的兜帽,面容被隐藏在雪白的厚毛绒兜帽勾边后,深黑的大氅和兜帽将她的身形遮掩了七七八八,只能看?出是一位身量优雅的女子,与?其?他翻山越岭来到?这里的朝圣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周身的衣物?看?起来格外干净了点儿,在见到?这般神境后也只是静静站立在原地,而非跪地叩首之外。 一开始,周遭的信徒还觉得,她这是在初见如此神迹之后,过分震惊而无?法动弹,这样的事情也极常见,他们初来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时刻。 但很快,大家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在那里站立的时间太久了。 久得有些突兀。 能够翻越过如此众多?的群山,最终活着抵达祀天所的修者并不多?。除却祀天所自己本身设立的那些传送点之外,只有九转天和无?极境可以自己勾勒传送法阵,否则都?要靠自己的脚步去丈量一寸寸山峦。 凝禅在看?面前这座大光明神殿。 前世她也来过,但当时是作为?祀天所的座上宾来的。彼时神主也想要一尊替身傀,却又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无?法离开此处,按理来说,派一位神使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送去给凝禅也不是不可,但祀天所无?数人都?觉得此行不妥,若是神主的一部分遗失,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最后协商的结果,就是重金请凝禅亲自来了一趟。 那时,祀天所的所有传送法阵都?以最盛大的模式运转,她带着虞别夜跨过一道道传送之门,直接踏入了大光明神殿的正门之中,直至行抵神主面前。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感知?到?这座大光明神殿与?自己血脉的关?系的。 辟邪主灵脉。 所以她才能以血给一具具替身傀点灵。 信奉辟邪之地,拥有如此精纯汹涌的灵息,再以灵息渡世间众人,也算是合理。 只是当时她没有什么野望,也没有太多?别的想法,只觉得有趣,甚至没有想要试着以自己的血脉去感应试探一番,但那个时候,她万分确定了一件事。 没有人可以在大光明神殿之中伤害她。 不仅是她,还有凝砚。 所以在听说凝砚被软禁于大光明神殿时,她反而放心了不少。 前世她在鲜花簇拥下,被祀天所以最高礼遇相迎。 而这一次,她来得悄无?声息,甚至已经能感知?到?有信徒带着不善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觉得有些有趣,忍不住弯了弯唇,然后就这样,在一众跪拜的信徒中,施施然向前走去。 大氅的毛边摩擦过冰冷的地面,大光明殿外的结界早已将那些漫天的黄沙隔绝,这里于是只剩下了冰冷却圣洁的雪。 毛边于是被雪染湿了些许,也终于有人倏而抬起手,攥住了她大氅的边缘。 一道有些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何人?见到?大光明神殿为?何不拜?若非信徒,又为?何来此?” 凝禅顿住脚步,垂眼顺着那只枯槁的手看?去,对上了一双狂热信徒的眼。 “我来寻人。”凝禅平静地看?向他:“或者说,我来救人。” “大光明能渡一切厄。你来救人,更应当虔诚。”那狂热信徒死?死?盯着她,像是要看?透她的灵魂:“为?何不拜?” 凝禅居高临下看?他片刻:“可如若,大光明本身就是厄呢?” 四野本是一片低吟的嘈杂。 无?数信徒跪拜的同时,自然会小声在口中重复自己心之所愿,好?似这样便会被神主听到?自己的心声,能够实现自己跋山涉水而来的愿景。 但在凝禅与?那狂热信徒开始对话的一瞬起,那些窃窃私语已经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茫然地抬头?看?向凝禅的方向,再清晰无?比地听到?她的话语。 狂热信徒们一开始还有些怔忡,但凝禅的那句话在他们的脑中不住地回?旋,再重复,最后终于化作了他们眼中的震怒与?疯狂。 “你说什么?” “亵渎——这是对祀天所的亵渎——” “请神主降罪于这大逆不道的亵渎之人!天罚!她应遭到?天罚!” “她是灾厄——!口出亵渎之言的灾厄——!理应被拔舌,再被镇于牢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 无?数声音如浪潮般响起,无?数诅咒带着有如实质的愿力向着凝禅的方向席卷而来,连天穹在这一刻都?变得暗淡。 此处本就是愿力的集中地,而当那些愿力变成?某种诅咒与?恶意的时候,也最容易实现。 大光明神殿中,几名神使已经感知?到?了此刻前殿广场上的骚动。 东神使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唇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