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命珠碎裂的那一刹那,时间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所有的一切再度变得像是慢动作,天旋地转之间,凝禅强忍着奇异的头?痛,一手将重剑从方才太过用力而陷入的地裂中拔起。 这?一次,她将重剑横在了自己身前。 “我能踩碎一颗命珠,就能毁了剩下的所有命珠。”凝禅冷声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你?能将声音传递到我的耳中,那么我现在所说的一切,你?应当都能听见。” “打开那扇‘门’。”她的眼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赤红一片,血污与火色交错,她看着剑气纵横的虞别夜,看他在挥剑的交错之间偶尔的咳嗽,心底一片近乎麻木的痛。 时至今日,她才过分后知后觉地知道了一件事。 他的命珠,在她身上。 她与他初见的时候,他没有如今这?么苍白且单薄。 这?么多年?来,他四季都要大氅,明明已是朱雀脉的天下第一剑,笼火却不能为自己取暖,四季都得披着大氅,握着手炉。 只是因?为,他早就看出了她身上的毒,再将命珠给了她。 所以她从未毒发?,从未在朔月之夜生不如死,所以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剑道,却握剑便起剑罡。 因?为那是他的剑罡。 无?人应答。 凝禅眼中露出了一抹讥笑?,她手下的力度再重三分,那重剑的剑锋将她的肌肤刹那便割裂,入肉几分。 她的脸上也终于带了几丝疯狂之色:“还是说,你?觉得我之所言,只是说说而已?” 许久。 那道响起来过的声音,终于缥缈般又响了起来:“捏碎命珠,你?也会死。” 凝禅洒然一笑?:“好啊,那就一起死。” 她的视线里都带了一抹绯红:“我想明白了。如果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游戏,那么命珠就是最重要的游戏道具。如果命珠被毁了,游戏自然也不能进行下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世界还会存在吗?你?……还会存在吗?” 风吹过她的长发?,凝禅的口鼻之中已经都是血红,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拉长,包括她的痛楚—— 直到她的手真的按在了自己的命珠上,并且毫不犹豫地开始用力,试图将命珠摘下来! 凝禅神色镇定,意识也清明一片。 但痛已经席卷了她的全身。 原来取下来命珠,这?么疼啊。 这?样的疼足以让任何人昏厥,但凝禅知道,她不能倒在此刻。 她要清醒着,直至自己对或许是这?一方世界的“天道”的威胁生效。 一片长久的沉默后,那道声音终于重新响了起来。 “你?赢了。” 随着这?道有若叹息的声音响起,时间转回?了原有的流速,但却又变得不太一样。 天像是漏了一个窟窿。 漫天的云变得斑斓陆离,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坍塌和被吸走。 议事堂内外,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并向着天空望去。 片刻,终于有人哑着嗓子喊出了第一声。 “——天塌了!” “快跑啊!天塌了!” 这?几声却很快哑然。 “天都塌了,还能往哪里跑?” 众人的声音变得颤抖而怆然:“是啊……天塌了,还、还能去哪里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因?为那个窟窿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漩涡。 一个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吸纳殆尽、片甲不留的漩涡。 风和云都被吸了进去,光线和色彩也被吸了进去。 所有人的哭声与喜怒哀乐也都开始被吸入了那个无?尽的漩涡,连耳边的哭声都开始变得羸弱。 凝禅猛地吐出一口血。 眩晕和失血过多后的冷迟来一步地袭击了她的躯壳,在那一股强撑的精气神过去后,来势汹汹。 她终于做到了这?一切,却仿佛已经失去了踏入那个漩涡的力气。 是的,她已经猜到,那一处漩涡,其实就是所谓的“门”。 天上的太阳被吞噬,两个一左一右像是括号的月亮也没入了“门”中, 天地失色。 凝禅再也撑不住身体?,在那道声音带了些低沉的轻笑?声中,向后倒去。 “小姑娘,没有人能威胁我。你?成?功了,却见证不了你?的成?功,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按我说的做,至少?……不至于此。” “你?甘心倒在这?里吗?一定很不甘心吧?但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赢了我,但你?却输了你?本应能在这?里得到的一切。” 凝禅没有任何反应,她平直地向后倒去。 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天道”的声音,从来都不只是说给凝禅一个人听。 祂并不在乎被其他人也听到。 虞别夜听了个十?全十?,接住凝禅后,他近乎轻盈地将落座在地,将她扶靠在了自己怀中。 几乎同时,他的周身都浮起了一层近乎虚幻的光。 生机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涌入凝禅的体?内,灵息分明在倒卷入天上高悬的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而虞别夜之所谓,却好似在与这?所谓的“天道”抢回?这?一线生的气息。 但与此同时,他自己的躯壳却好似在消解,直至他的手指都变得有些虚幻般的透明。 凝禅猛地从要坠入的深渊中醒了过来。 她倏而睁眼。 虞别夜如墨般的长发?已经全都变成?了雪色,原本就苍白的肌肤此刻如琉璃白翡,他轻轻翕动眸子,看向虚空,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 “谁说的?”虞别夜勾唇:“你?要天塌,我却偏要她,得偿所愿。” 随着他的声音,最后一道来自他身上的灵息也终于打入了凝禅的体?内。 他的身影比此前更?缥缈了一些,雪色的长发?飞散开来,扑落地面?,像是覆了一层晚秋的棠梨花。 凝禅怔然看着他,低声道:“虞别夜。” 她有千言万语在心头?,末了到嘴边,却竟然只剩下了他的名字。 “你?为何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凝禅终于道:“这?里不过是一方小世界,或许拿到那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后,这?里就会坍塌,我们大致都会神魂归位,你?又何必……” “你?也说了,是大致。”虞别夜道:“倘若没有呢?倘若没有的话,死的人,是不是就要换成?是你?。” 凝禅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虞别夜抬起手,按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之后所有的话语。 “人本就有一死。”虞别夜露出了一个凝禅从未见过的笑?容:“能因?你?而死,我死得其所。” 他抬起手,抚上凝禅的头?,将她拦到自己怀里,再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发?顶。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手指上的痕迹是什么吗?” 虞别夜轻声道:“那是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