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林江月流着泪,喉头哽咽勉强念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唐霜灵闻言,只是冲她笑着摇了摇头。 “不怪你,是命。”说罢,她顺过罗少枫手中匕首,猛然刺进心窝。 她挪了挪身子,如愿以偿的倒在一旁,没压到罗少枫分毫。 “大人……您何必替我求情,还让林姑娘犯难?霜灵苟活的唯一信念……” “明明就是你啊……” 阖目瞬间,她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天降横祸,从热闹干净的面馆,到阴暗潮湿的地牢,日夜不休的折磨凌辱,昔日英姿飒爽的侠女被挑断脚筋,沦为一众狱卒衙役的玩物。 那样的日子,没有光,断绝了任何希望。直到一日,一片火红的枫叶,飘落在自己疤痕交错的掌心。 是天神终于降临。 他不计后果的救下了她,与妻子一同照料她,安慰鼓励,让她得以重生。 可那善良的女子,他温柔体贴的妻子,却因此事遭受前知府报复,在生产之日找不到稳婆,活生生疼死在榻上。 从那一刻起,她发誓余生只为他而活。这是她欠他的,欠那好心的罗夫人的。 十年里,她一直陪着他,看着他。看着他永不知疲倦,永不知悔改,一次又一次不计后果的去救人,拿自己的俸禄补贴穷人,水灾瘟疫,他都不顾一切的扑在第一线,拼了命也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 然而老天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他的性命,对他的善因报以此恶果。 “大人……” 唐霜灵又唤了一声。失血带来强烈的眩晕感,她仿佛看见了巍峨错落的唐家堡,还有被捕那日没吃完的油泼面。 她合上眼,终于露出了笑意。两人的血流在一处,流过林江月的红靴,蜿蜒至那口沸腾的锅边。 忽然,暗道里传来大批脚步声,愈来愈近,熟悉的声音瞬间在洞窟中回荡—— “况儿!况……” 韩绍真提着剑刚冲进来,便被眼前一幕惊住了。 严况连忙脱下外裳将程如一裹在怀里,心说没想到韩绍真来得竟然这么快,若是让他看见程如一就麻烦了。 “爹……爹!?” 看见韩绍真的韩凝,宛如受伤的孩子一般,连忙丢下刀委屈万分的奔向父亲。 韩绍真看见他却皱了皱眉头,顿时恢复持重神色道:“没受伤吧?” 同时,大批镇抚司的人和韩家护院一齐冲了进来,众人刚一进门,便被这眼前一幕震在原地。 听见父亲的声音,韩凝霎时红了眼眶:“没受伤……爹我……” “丢人现眼的东西,傻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韩绍真面色不快的低声呵斥韩凝,随即绕开韩衙内径直向严况走去,神色殷切道:“况儿,怎么回事?没再伤着吧?收到你的消息我就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严况连忙抱起程如一,也绕开韩绍真道:“罪人枫州同知罗少枫已被衙内亲手正法,具体事宜还请相爷去问衙内,草民先告退了。” 为防止韩绍真上来阻拦,严况连忙凑到韩衙内耳边,低声道:“快去拖住他,不然我们全都走不了了。” 韩衙内原本正委屈的快哭了,闻言瞬间振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连忙冲上去,拉住了正要追人的韩绍真。 “况儿……况儿你的伤怎么样!你身体怎么样!你过得好不好!况儿!到底什么时候回京啊!” 韩绍真边追边问,韩凝干脆就抱着他的大腿,往地上一坐:“爹,爹!孩儿受伤了啊!你不能只顾着大哥,你也看看孩儿啊!” 林江月神色不忍的最后看了一眼罗少枫和霜灵,又踌躇的望了韩凝一眼,但眼前全是朝廷的人,她也不能逗留太久,便也立刻跟上严况,两人正要进暗道时,身后忽来一声—— “指挥!” 严况闻声回头,说话的正是那镇抚司的小军头刘六,此刻一脸不舍的望着他。 当日他走得匆忙,刘六被他先前罚了板子,又被他下令回家修养,是以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指挥……” “指挥!” 忽然之间,在场所有镇抚司的人都一声声的唤了起来,刘六下跪拱手道:“我等,恭迎指挥回京!” 其余人纷纷跟着下跪,异口同声道:“恭迎指挥回京!” 严况心头一紧,面色却淡漠如旧,林江月和韩凝倒是被这阵仗震住了 韩绍真见势也连忙道:“况儿!陛下尚未公布辞呈,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啊!” 程如一窝在严况怀里,含糊不清道:“严大人……” “既已辞官,我今生永不回京。” “我便是要走,谁也不得阻拦。” “我们走。”严况声色决绝,说罢便抱着程如一快步走进暗道,身后是刘六的声音传进暗道—— “头儿!头儿!我们只听你的……我们只认你!” 林江月还有些吃惊的愣在原地,严况足下一顿,低声道:“快走,不然等着被抓吗。” 看着严况背影消失在暗道里,韩绍真也叹了口气。 “……是,他若要走,谁都拦不住,谁都留不住……” 作者有话说: 严况: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再回去给朝廷打工。 唐家堡在下下个单元会出,是很重要的剧情。 第46章 月色如水水微凉 “驾……驾!它怎么跑这么慢……” 山间叶落如火,铺做接连天际的红毯。林江月在前头驾着驴车,严况抱着程如一坐在后面,严况喂他吃了止疼药,人这会儿早昏睡过去了。 “慢些吧,他们没时间来追我们。” 林江月细想了想也对。不光要救人、还要清理现场、问口供、犯事的又是朝廷命官,牵扯许多在职人员,那可是好大一个烂摊子…… 林江月了然道:“你把镇抚司和韩相叫来,就是为了善后?” 严况并指贴了贴程如一额头,闻言沉声道:“不然呢,难不成还是想他们了?” 林江月点头,却又忽然间叹了口气,她转过身,满目嫣红,仿若火烧远山。 严况知道她的心结,开口道:“不怪你。” 林江月揉了揉哭肿的杏眼道:“什么……师兄,你说什么?” “唐霜灵的事,不能怪你。”严况道:“罗少枫那么说,只是为保她的命。” 林江月何曾不明白这层意思,但仍是迟疑道:“可……” “她是受害者,你也一样。如果不去纠结真正的凶犯,反而嫉恨幸存的受害者,那也实在太愚蠢。” 严况神色笃定道:“我想,唐霜灵和罗少枫都不是那样的人。” 林江月默然,半晌却又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