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喷了两泵药,就在他觉得好些了的时候,又被喷了两泵。 宋尔努力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冷硬的眉目,此刻更是添了凶戾,“江……江柏……” 第89章 不论是轻溢水色的泛红眼眸,还是不停翕合以汲取空气的青白唇瓣,都昭示着方才经历了怎样的生死一线。 男人抿着唇“嗯”了声,那双乌沉沉的眸子极冷,他抱起宋尔,快步朝外面走去。 临走前,往宋盈那里瞥去一眼。 极深、又极为冷厉。 带着兽类的、欲要择人而噬的残忍。 宋盈被这般逼人的目光惊的本能要往后退,可被慑住的恐惧感让她脚下一动也不能动,最后是等到对方走远了,才抚着胸口蹲了下去。 女人咬着鲜红的唇,手指一下接着一下的在胸前的纽扣上抠挠,“人没有死……” 她扶着墙根,极长的吁出口气。 那股吊着的狠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不用背负一条人命,当然值得庆幸,可也不知为什么,宋盈总觉得不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这股预感太强烈了,强烈到催促着逃离这里,可是……出不出的去是一说,就算出去了,她要怎么过活才是问题,身上既没有介绍信,也没有钱,经历过一次拐卖的宋盈不能保证自己离开之后还会不会像这次一样。 她在这里为以后纠结担心的时候,江荀已经迎面和他哥撞上了,“尔尔怎么样了?” 因着考虑到宋尔不想让别人听到两人的谈话,江荀就没靠的太近,可也是一直盯着的,谁知道竟真的出了事,也因此发现不对的时候比他哥晚了一些。 “刚刚用了药,”江柏低下头看着宋尔苍白的脸色,语气急促:“先找个医生再看看他。” “好,”江荀没空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应了声儿后忙联系人去了。 江柏眉眼沉沉,抱着跟上去的时候不忘道:“看住那个女人。” 江荀一听就觉出了不对,“尔尔犯病……跟宋盈有关系?” “还不清楚,”可当时只有宋盈在旁边,无论出于什么,江柏都不能让人离开。 宋尔对冷空气过敏他知道,可现在天色明明暖和许多,怎么会突然就发病? 只这些恐怕要等到宋尔彻底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了。 这一等就是三个钟。 等宋尔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浑身没一点力气。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柏一直守在床边,见他有动静了忙扶着他起来。 “我……”宋尔靠在他手臂上,刚要说话就觉嗓子干涩的要命。 江柏把随身带着的水壶拧开,小心喂了他几口水,他从前是没有带水壶的习惯的,可身边有了宋尔之后,那口军绿色的水壶从来都装着温水。 宋尔喝完之后才觉得好受许多。 江柏把水壶放到桌上,顿了会儿才道:“之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犯了喘症?” 宋尔沉默了下,他嘴唇抖了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因为这实在是可笑,“你相信吗?” “我姐姐、一母同胞的姐姐,竟然会想要杀了我,她知道的,知道我对花粉过敏。” 少年仰起脸,眼睛里满是不能理解。 倒是没很多伤心,许是失望一直积攒,情分也都叫消耗了。 江柏垂目,望着少年剔透的双目,额头轻轻抵了上去,承诺一般的道:“没人能这样对你。” 他重复了一遍,“没人能这样对你。” 这样对他怀里的珍宝。 炙热的温度从对方额上传来,却叫宋尔格外安心,他抱住江柏,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到底是受了惊,宋尔吃过饭后就又睡下了。 江柏给他掖好被子,走出了病房。 轻合上门,转身后冷冷扫了一眼靠在墙上的江荀。 江荀一看就知道他哥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是我没看好尔尔,等这事儿完了,我肯定好好跟尔尔赔罪,哥你先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尔尔忽然就犯了喘症,到底跟宋盈有没有关系?” 提到宋盈,江柏的目光顿时凉了下去,“她知道尔尔对花粉过敏,故意诱他犯喘症。” 江荀原本以为这事儿是个意外,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他们……是亲姐弟吧?” 他语气里有些不敢相信,哪怕见的事多了,可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 江柏“嗯”了一声,“她人还在吗?” “在,”江荀点点头道:“我刚刚去看过了。” “你们部队对这些救出来但是没有家回的人原先是怎么安排的?”江柏问。 江荀想了想,道:“应该会把这些人安排到乡下的农场,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不会白养着人。” “那要是这个人被发现是逃避下乡呢?” 江柏又问。 “大概率会被送去……批/斗,然后……”江荀听到这里已经有点明白过来他哥的意思了,“可是这样一来,尔尔顶替下乡的事情就兜不住了。” 江柏抿了下唇,“你能在里面转圜吗?” “要是在这里的话,可以,可涉及到知青办这些地方,难免力有不逮,不过最差也能保住人,哥你放心。” 江荀这点儿能力还是有的。 第90章 兄弟俩决定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后,很快付诸了行动。 江荀直接把这事儿捅到了劳动部门,再由他们联系当地居委会、知青办核实,等事态发展起来后,宋盈立刻就被看押了。 她原先是在病房住着的,且因着情绪不稳定,分过去的是双人病房,平日里还能下楼转转,可被看押起来后,立刻就被换到了一间破旧的、阴暗的不见光的屋子。 宋盈刚被送过去的时候,尽管茫然但还能保持镇定,可时间一长,惶惶感便涌上了心头,这也实在由不得人不害怕,毕竟她离家之前也只是个不大的女孩子,即便在外面的几个月经历颇多,可面对这种前路不知的情况,仍是压不住的不安。 她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张望,却什么都瞧不清楚,宋盈抽了下门,意料之中的打不开。 在黑暗中待久了,人的希望是会一点一点湮灭的,她抬起手,屈指叩击门板,没有人回应,就一直不停的叩。 “江荀,我认识江荀……” 可话音落地许久,也没人应声。 宋盈扶着门板,那种骤然往下坠的失重感让她脑袋不受控制的往门板撞去,“砰”的一声过后,敲门声戛然而止。 应当是很疼的,可她却没管这些,只是脑海中忽然忆起宋尔之前说的那句话,他说江荀不会再是他的依仗,现在……好像真的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