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故意将皎皎惹哭,然后又认命地去哄,一边用手帕给皎皎擦眼泪,一边心里暗暗比较有没有上次哭得多的情景。 其实把皎皎逗哭还挺有趣的,可惜的是皎皎后来越来越不爱哭了。 永徵帝日常穿的衣裳,袖袍里都有备着手帕,只是随着皎皎长大,那手帕就没怎么派上用场了,想着还有点可惜。 想着这些的永徵帝突然回想起了初见时,皎皎小小软软跑起来还摇摇晃晃的模样,冷硬得像石头的心脏就这么不可抑地软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妖精才能生出这么个专攻人心房软人心肠的小孩来。 不过,皎皎长得可真快,好似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他腰身这么高了。 永徵帝蹙眉忍着体内从四肢百骸蔓延而来的剧痛,汗湿的发丝粘在腮边,握在木桶边忍不住屈起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忍过这一阵的剧痛后,他继续低头想着皎皎,好似这样他才有努力活下去的念头。 他想,他还想看着他放在心尖尖上小心翼翼养了三年的皎皎长大的模样,他还想看皎皎骑马过长安的意气风发样,他还想陪着皎皎长大,然后又在他的陪伴下老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向前流逝,在经历了各种诡异的药浴,手上的伤和胸口上的伤用烧红的烙铁烙得粘黏在一块,又喝下不少药性猛烈的药和毒药,到最后还用上了蛊毒,有那么一瞬间永徵帝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两仪院。 疼痛使得身体生理性的痉挛,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永徵帝咬着牙,眉目中爆发出几丝骇人的狠戾。 直到天际将明,一切才结束。 永徵帝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轻飘飘带着沙哑的声音从床帐中传出:“能活多久?” 常太医跪在地上,头抵在地上,咬着牙道:“回陛下,两个月到四个月不等。” 虽然止住了血,但也将永徵帝本就残破不堪的内里祸害得愈加支离破碎。 “四个月啊!”永徵帝意味不明的叹着,帐内的他闭上眼,良久才又睁开,垂眸眼看着自己被纱布包着的左手:“下去吧!” “是!” 轻微的脚步声愈渐愈远,殿烈逐渐安静下来,安静得有种死寂感。 四个月啊! 永徵帝拿过袖袍里的一沓手帕,低头看着看着突然低声笑了下,在偌大的寝宫内带起了回声。 这下这些手帕就派上用场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够不够,不过殷峥应该不会让皎皎哭太久,毕竟皎皎可娇气了,哭过后不冰敷一下眼睛的话,第二天起来眼睛就肿得疼,害得他每次将惹哭的皎皎哄好后,还得任劳任怨地给他冰敷。 不过……没办法,养孩子嘛,不宠着还能怎么办? 永徵帝眼里带了丝笑意,躺在床上准备旷了今日的早朝好好睡个觉,晚上就去碎玉桥蹭饭,他倒是不怕殷峥不让他进,有皎皎在,他再装一下病弱,到时候殷峥也拿他没办法! 第187章 初秋,树上的叶子开始打着卷儿,像是被太阳那并不逊色于夏天的灼热给烤得卷了边,太阳在秋天依旧丝毫不减威力,只是当了傍晚,日头西落,寒意便卷席重来。 皎皎拿着扫帚开心的扫着院子里落下的叶子,谢殊玉和柳行知坐在廊下,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眯着眼睛看着皎皎。 自从殷峥回来后皎皎明显比往日活泼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在板着脸试图装作一个大人的模样。 谢殊玉和柳行知聊得来,除了都是皎皎的叔叔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两人互相都有着大差不离的经历,皆因小时候的感情淡薄,家里爹娘一开始均十分自信自己长期且不间断的亲近,一定能让自家儿子渐渐变得正常。 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一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家儿子这是种病,只要配合治疗,延请名医,就能治好。 二是觉得自己是孩子的爹娘,这天下没有孩子不与爹娘亲近的,他家孩子只是奇怪了点,只要他们努力且不放弃,总有一天会亲近他们,并且在他们的教导下逐渐正常。 直到后来时间渐渐长了,当心里极度泛滥的母爱和父爱消逝后,他们再看向孩子时就像是在看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尤其是在看向孩子时,发现他的眼睛映不进光影的变幻,也没有情感的流露,只余一片黑暗,像是纸人脸上被扎出来当做眼睛的两个孔,注视久了便不由心生恐惧,于是便慌不忙的转身远离。 一颗还没被捂热,或者即将捂热的石头被人放弃后,残留在身上的余温很快就会褪去。 但人不是石头,能无知无觉,被捂热了一半就被丢弃的滋味实在是有点难咽。 谢殊玉时常远远的看着自家幼弟和爹娘闹腾撒娇,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时常莫名的总会把视线投过去。 他知道爹娘是爱自己的,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们的儿子,但他总觉得缺了什么,导致自己与他们有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感。 以前他不懂,后来他就懂了。 他和爹娘之间缺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被放弃的那份笃定和依赖。 也就因为曾经被放弃过,便导致他在什么都还不明白的情况下,反复无数次地游走在当初被放弃的距离处,怎么也不肯再靠近一步。 那一步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的底线。 不是没有靠近,也不是没有努力。 只是感情太过淡薄的他们,无论是接受还是反馈都太过迟钝和缓慢,缓慢到等不及的亲人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馈前就先一步放弃了。 他们知道那并不是亲人的错,没有人会年复一年的去捂一块几乎看不见要融化迹象的冰块,但他们又骄傲着不肯承认自己有错。 这份骄傲和底线最终导致他们与这个世间常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疏离,像是游走在地府与人间的孤魂野鬼,知道来处却找不到归处。 至于皎皎,注意到他的那刻,最先注意到的是他对殷峥的那份炙热又纯粹的爱意。 那份愿意将自己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攒起来的全部宝藏和糖果,双手毫无保留的给出去的爱意,太过纯粹,太过炙热,也太过……惹眼… 如果去细究每一份极端的偏执和欲望的话,就会发现那背后往往藏着极度匮乏未被满足的爱。 而皎皎怀里捧着的那份爱意于他们,如烛火之于飞蛾。 他们靠近皎皎是源于好奇和被吸引,再然后不知不觉就将这么个小团子揣在了心尖尖上,成为了极端护犊子的存在。 皎皎扫着扫着捡起了一片形状很是特殊的叶片,鼓着腮帮吹去叶子上的灰尘,举着对着天空看了看,就满意的放在了一旁,准备等扫完地了在拿去放着。 七岁的皎皎已经不再穿肚肚前有兜兜的衣服了。 殷峥封大将军时,上面赏了一座宅院作为将军府邸,只是殷峥并没有入住的意愿,在那里置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