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的脸看。 心里纳罕的男子再度将手里的饼子递上前,寡言道:“吃。” 听不懂的皎皎歪歪头,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饼子,凑上前耸动着小鼻子闻了闻,嗅到了股好闻的麦香味后,就好奇地伸手接过饼子,放进嘴里试探地咬了咬。 可惜的是这半张饼太硬,他没咬动。 皎皎将咬不动的饼子从嘴里拿出来,好奇地看了看后又放进嘴里用小米牙使劲地磨。 见他咬得费劲,男子将饼从小孩手上拿回来,拿出竹筒到了点水在饼上,准备等饼软化一点后再给这个小孩。 手里的饼子被拿走,皎皎也没有闹,睁着一双干净懵懂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人的动作。 看着看着皎皎的目光再度落在眼前这人的脸上。 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后,皎皎突然眨了眨眼,用小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眼见着眼前这个小孩站不稳要摔倒,手里还拿着饼子的男子连忙伸出手扶住他。 被扶住的皎皎仰头看向他,踮着脚费力地伸出小手摸向了他左脸那道,从眉心处直接贯穿到下颌处的狰狞疤痕。 白嫩短小的手指轻轻摸着凹凸不平的疤痕,皎皎弯起眉眼软乎又稚嫩地喊了声:“爸爸~” 殷峥一愣,心脏莫名紧缩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小孩漆黑的满是孺慕的眼睛。 他服徭役时,遇到过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他们当地的语言里爸爸就是爹爹的意思,也就是说眼前的小孩将他认成了爹。 皎皎摇晃着挤进爸爸怀里,小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仰头眼睛亮晶晶地再度喊道:“爸爸。” 小孩的眼睛漆黑明亮,倒映着他脸上狰狞骇人的伤疤,里面没有惧怕排斥和疏远,有的只是亮亮的像天上星子一样闪烁着的笑意。 殷峥下意识环紧了手臂,低低应了句:“嗯。” 其实他本不该应这声爸爸的,但是他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小孩的爸爸…… 日头逐渐高升,浅金色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冠洒落林间,盘腿坐在地上的殷峥,垂着眼眸掰碎手上的饼子,耐心地一小点一小点地喂给窝在他怀里的小孩。 小孩的牙太小,也太嫩,根本咬不动饼子,就算泡软了咬起来都还有点费劲。 吃了三分之一的饼子后,皎皎就摇头不吃了,推着爸爸的手让爸爸吃。 殷峥以为他是嫌咬着费劲,便也没说什么将手上剩下的饼子塞进嘴里,两口给吃了。 在爸爸吃饼子时,皎皎就仰头看着爸爸,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吃完饼子日头也不早了,殷峥就打算回去,他将小孩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扛起地上的狍子。 明明这是他第一次抱小孩,动作却没由来的熟练。 往回走时,殷峥下意识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动作间带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占有欲和珍视,活像是一只恶龙找到了他丢失许久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在怀里,不许任何人窥视。 “你听说了没?殷大家的殷峥今早从山上捡了个小孩回去,听说要养在自己膝下,殷大家都闹翻了。”端着木盆来洗衣服的吴氏找了个位置蹲下后,就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刚听了一耳朵的事。 河边正在浆洗衣物的妇人闻言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来,连几个还未出嫁的丫头都支棱起耳朵悄悄的听。 村里没什么乐子,妇人们就指着听这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来乐呵乐呵。 “真的?”李二婶瞪大了眼:“殷峥这个闷葫芦可总算会为自己打算了。” “可不是吗!”吴氏说起黝黑的脸上满是感慨:“说什么以后侄子会给摔盆养老,要我看呀还真不如殷峥抱养个不知事的小娃娃来养着靠谱。” “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亲侄子要靠谱点,毕竟有血亲关系在。”隔壁村新嫁来的村妇赵氏没忍住插嘴道。 “哎,长远家新妇,一听你这话,就晓得你不明白这之中的事。” “你知道这几天殷峥去哪了不?” 闻言赵氏脸一垮,斜着眼睛看她:“我这刚嫁过来的新妇怎会知道殷家的殷峥这几天去哪了,婶娘莫要乱说。” 这年头对女子的贞洁很是看重,若真让人误以为她和殷家的殷峥有什么,她只有投河一条路。 反应过来的李二婶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这赵氏氏村长家三子李长远的新媳妇,惹恼了她万一以后村长家给她家那口子使绊子就不好整了,她赔笑道:“你瞧婶娘这张嘴,说话上头了什么都不过脑。” 一旁的人见状也连忙道:“妹子你别生气,他二婶就这人,说话向来不过脑,你别跟她计较。” 眼见着赵氏不生气了李二婶才又继续道:“这事要弄清楚得从头说起,这殷家可是我们李家村唯二的外姓人,据说当年殷老头是逃难过来的,村长看他家里人全都死了觉得可怜,就在山脚那给他划了片地,还将那里没人住的破屋给了他,允许他在李家村落脚。” 不过因为是村里唯一的外姓人,村里人都挺排斥他,后来还是殷富贵娶了村里李大山家的女儿,才算是真正地在大山村安下了家。 殷老头夫妻俩都是勤快人,也肯吃苦,佃了不少地耕种,在加上那几年才打完仗,上头主打休养生息,税收都不怎么高,才使得几个孩子都顺利长大成了家。 不算中途夭折的,殷老头夫妻俩一共养大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叫做殷大柱、殷二柱和殷小花,后来两个儿子成了家,房子小住不开就分了家。 因为分家时大头都分给了大儿子殷大柱,所以殷老头两夫妻就跟着殷大柱住,不过前些年两口子都接连走了。 殷大柱娶了隔壁村的吴春花,生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是大儿子殷远志、二儿子殷峥、三儿子殷佑才,小女儿殷芳。 因为期盼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殷大柱三个儿子的名字都是去镇上花钱找童生给取的,还找路过的方士给自己儿子都算过命。 前两个儿子没算出什么来,最后一个儿子还真给算出什么来了。 听那方士说殷大家这小儿子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以后是个秀才苗子,当时那方士将殷家小儿子吹得那是天上有地上无,吹得一向抠门的殷大柱一个高兴,多给了五十文钱。 那可是五十文钱,拿去买猪肉都够买四斤多呢。 也就因为那方士的一句秀才苗子,殷大柱考虑了一晚上,想着小儿子确实脑子比较灵活,就一咬牙一拍桌,决定全家勒紧裤腰带供小儿子上学。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在笑话殷大柱一家。 这殷大家是个什么光景,村里人都知道。每年地里的收成,交了税赋,剩下的粮食也就堪堪果腹,就他们还供儿子上学?简直是笑死个人,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