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地落在他背上时,他刚巧瞥见她手腕上的那一道红痕。 “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 周芙伏在宋裕的耳边闷闷开口,但心中又有不平,所以轻轻隔着喜服掐了掐宋裕的腰。 青年人腰身清峻,宋裕这人受伤受惯了,疼痛倒是能忍,但这偶然间被掐了腰身这一处敏感的地方,还是有些不自在。 “别闹。” “掉下来摔疼的是你。” 他低声提醒她,揽住周芙膝弯的手稳了稳。 “知道。” 周芙掐了一下就够了,抬手搂住了宋裕的脖子。隔着喜帕盖头,她瞧不见这人穿喜服的模样,但能想像得到。 上一世遥不可及的画面此刻成真,周芙感受着宋裕背上的体温,突然有一种苦尽甘来,修成正果的感觉。 拜高堂。 拜天地。 夫妻对拜。 一切都有条不紊。 周芙被送入洞房后,宋裕留下来同前来贺喜的宾客喝酒。今日的酒宴跟昨日的暖房酒可就大不一样,来的宾客众多,不乏一切嗜酒如命的人。大喜日子,总归是要尽兴,宋裕虽不是个特别能饮酒的人,但也被灌了好些酒入喉。 周芙大喜,周征作为兄长也陪着宋裕一道招待宾客。 他身子骨不好,也被灌了酒,蒋锳见了有些心疼,但不好当面拦,借着又有新客前来贺喜,要他去迎客的理由将人拽到了一边。 “这个酒壶给你,里头都是水,到时候你跟宋公子就喝这个。” 蒋锳把装了白水的酒壶递给周征,眼底不乏担忧之色。 周征今日没穿他那时常穿的那身玄色常服,而是换了身绛红色的软袍,玉冠束发,墨发被束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倒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么担心我啊?还没过门,就替我开始想挡酒的主意了?”周征勾着唇角笑。 蒋锳将酒壶塞进周征怀里,“还不是怕你喝那么多酒,过一会儿身子又难受,你别贫,要是郡主此刻在这儿,她也不会让宋公子喝那么多的。我是担心你,但也是替郡主着想。” 周征接过酒壶,笑道,“知道。” 酒席那头欢笑声贺喜声不断,周征今日还没有空同蒋锳多讲讲话,蒋锳被他戏谑的耳根微红,碰巧樊仙芝在不远处叫她过去帮忙,她本还有话要同周征讲,但樊仙芝叫她,她也就赶忙过去了。 周征拿着酒壶,本欲再去帮他的新妹夫挡挡酒,可还没走到宋裕那里,陈嵩就突然火急火燎地过来了,他靠近周征耳语了几句,周征脸色微微变了变。 “要过去么,世子?” “还是让属下来处理?” 陈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日郡主大喜,本来再大的事他都不该来打扰周征,可眼下沉青娥吐血吐得厉害,陈嵩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好来请示周征。 周征神色复杂。 他盯着不远处忙碌的蒋锳看了一眼,又转而面向陈嵩,最终道,“备马。” “是。” 离军营大约七八里路的驿站里,药香四溢。周征风尘仆仆赶过去的时候,大夫已经来瞧过了,沈青娥唇边的血都被清理干净了,她闭着眼躺在榻前,在闻到周征身上那股子熟悉的沉香香气时,才缓缓睁开了眼。 “奴婢以为世子你不会来了。” 她虚弱地笑笑。 手旁边的桌案上放了一包金子,那是昨日周征托陈嵩给她的盘缠。她如今不是宫里的女官,也不是太子府的女使,是坦坦荡荡的自由身。周征几日没去看她,只是遣人送了一包金子给她,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想割舍掉当初在皇宫中的那段岁月。 他想同那个蒋家姑娘一起开启新的人生。 那她呢? 她该怎么办? 明明眼前这个人当初所偏执所执着的是她啊,那样真挚的深情,她是真真切切感受过的。 如今怎么都不作数了呢? “世子,奴婢不要你的金银。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跟蒋姑娘白首到老,那如今我是生是死,跟世子你也没有什么干系。” 沈青娥咳嗽了两声,掌心里血迹鲜红。 周征风尘仆仆来不是听她说这些的,“大夫说你体内有余毒,说那毒有一两年的时间了,什么时候的事?” 周征神色莫测,一两年前,那时他还在皇宫里受磋磨,也一直关注着她,但她中毒这件事,他那时是确实不知道的。 沈青娥回忆起前尘旧事来,自嘲笑笑,“襄王下的。当初他要害你性命,所以在一盘杏仁糕里头下了毒,那毒药会致盲致哑,他逼着奴婢给你送去,但我不愿意,他让我选,要么我吃,要么你吃。后来我选择一口一口吃下了它。这一年来,我也曾找宫里的御医瞧过,喝了些药,勉勉强强没哑没聋,但毒入肺腑,如今也许活不了多久了。” 周征他眼神一寸一寸黯淡下去,脸色时显而易见的灰败。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周征偏过头瞧着沈青娥,眉宇间的戾气重新浮现了上来,嗓音是难闻的沙哑。 因为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他。 她那时想着,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她若是把此事说了出去,魏王府又怎会娶一个有病根的王妃? 所以就把此事瞒了下来。 可后来周征离宫,她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寝宫,开始日复一日的思念这个偏执又带有几分戾气的人,最后渐渐明白,原来自己喜欢的是这么个偏执的疯子。 可一切已经太迟。 沈青娥很合时宜地红了眼,“当年宫中岁月,已是过眼烟云。” “世子如今要求娶蒋姑娘,便是又有了婚约在身,我的生死,早已经于世子无关。” “世子如今问这些,难不成是能为了我再退一次婚?” 沈青娥说话的语气并无半分争抢,可那苍白的面色着实是让人生怜。周征并非真的铁石心肠,当年宫中岁月,他一直极力地逃避不去回想,可却又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人是当年他能抓住的唯一稻草。 他倚仗着她所给予的那么一点温暖和关怀才能活下去。 真心也好。 假意也罢。 没有她,他熬不过那段暗无天日的年岁。 “退婚不可能。” “但如今你体内余毒发作,等回了京,我就立即派人去给你请沧州城的神医白大夫。我会派人照料你,直到你体内余毒肃清。” 周征眼底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她的毒因他所中,他理所应当照拂她。 “可这毒哪里是那么容易清的,世子,你眼里能容得我这粒沙子,蒋姑娘容得了么?如今郡主已经成婚,你回京也该谈婚事了,这婚怎么成?” 沈青娥摇头笑笑。 周征神色凛冽,“白宗柳是天下闻名的解毒高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