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杖。”蒋锳说到这里,咬了咬唇,然后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周芙,“但宋公子帮哥哥脱了罪,一力承担了此事,陛下允了他,却也因此而大怒,又给他加了二十杖。眼下这八十的数目都得他一个挨,为了让魏王管好手底下的人,老皇帝让人把刑架搬到了魏王府,说是让王府的众人看一看,不安分守己的家奴是什么样的下场。” 蒋锳说着说着,嗓音也有些颤。 “走。” “去魏王府。” 周芙手指略微有些发抖,但神色还是镇定的,随手从衣架上拿了件衣裳套上,就匆匆往外走。 出门正赶上周妘带着大夫前来给她复诊。 “诶,你去哪儿?” “病没好,往哪里奔?” 周妘不可思议地看着周芙,已经做好了插着腰摆出长姐的架势好好训斥这丫头一顿的准备,却不曾想,这丫头今日竟然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这么置若罔闻地将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绕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翅膀硬了? 周妘心底里很想把周芙拽回来,但她清楚,周芙这么多年一直是个不瘟不火的性子,如此火急火燎的往外走定有大事。 “张管家,没看见小郡主正外头走么,给她备顶轿子!” “好,我这就叫人!” 张九突然被点到名字,连连应声。 昨日下了一场大雨,今日天也没放晴,傍晚的时候天灰蒙蒙的一片,整个魏王府都拢在一片低压里。 刑架搁在魏王府邸的一片空地上,老皇帝从诏狱挑了两个人来行刑,枣红色的刑杖有一臂粗,莫说是使了力道打在人身上,纵然不使力,仅仅被这刑杖磕碰了一下也会教人觉得疼。 宋裕袍衫都已褪了,只留下了雪白的中衣。 皇城司的人前来宣读了皇帝的圣旨,无非就是些折辱人的话,宣读完后便吩咐诏狱的行刑手开始。 “兄长……” “无碍。”宋裕对着周翦行了一礼,淡淡笑了笑,径直向趴伏在了刑架上。他的手和脚都被用绳子捆好,八十刑杖不是小数目,之所以捆他是怕疼狠了的时候人在迷迷糊糊中会挣扎,万一这杖子打偏了,双腿可就未必能保住了。 “行刑!” “一!” 伴随着这一声唱数,刑杖已然落了下来。 宋裕闭了闭眼,臀腿间的疼痛让他额间顷刻间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身后的刑杖伴随着报数声片刻不停地下落,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身后疼痛的同时,他却又庆幸在想,幸好他顺利地帮蒋厚脱了罪,如若此刻是蒋厚被扒得只剩下单衣毫无脸面可言在这里挨刑杖,周芙定是要心疼的,他还真是不想再瞧见她心疼蒋厚的样子了。 天渐渐暗了下去,太阳西沉。 周芙到的时候,杖数已然过半。 殷红的鲜血透过中裤渗出来,周芙遥遥地看了一眼宋裕,他趴伏在刑架之上,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汗湿了,始终阖着双目,他向来会隐忍疼痛,若非刑杖每次落下时他的指节都被捏到发白,眼睫也都会颤一下,她差点以为他晕过去了。 “永安,你怎么来了?” 周翦虽被迫站在那儿观刑,但从打第三杖开始就不忍心看下去了。将心比心,他看了都不忍心,更何况周芙呢。 “走,你先去厅堂坐着,这打人也不好看,别看了,走。” 周翦挡在周芙的面前,不让她看。 耳边的唱数声不断,一声一声敲进周芙的心里,刑杖每在那人的血肉之躯上落了一下,周芙的心就像是刀割一样地疼一下。 她很想扑过去替那人挡住刑杖,但又知道自己不能胡闹。镇定下来后,带着恳求意味地瞧着周翦。 “我不会闹事。” “我知道分寸。” “我想过去陪陪他。” 周芙仰面瞧着周翦,此刻的她冷静且柔软地让人心疼。 周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周芙会突然对宋裕改变态度,但上一世也是纵观这两人的半生的,他们曾相互依偎着取暖,互为彼此遮风挡雨的倚仗,十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如今见人被杖的血肉模糊,许是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忍。 周翦鬼使神差地应了她。 “你去吧。” 手腕上的桎梏被松开,人群为周芙让开一条道,她走至刑架边的时候,唱数还剩二十。 宋裕整个人疼得发懵,并不知刑杖为何停了,抬起虚弱且不解的面庞时,正瞧见周芙站在他的面前。 人生最狼狈的时候总能被她瞧见,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依旧如此。 “疼不疼?” 她抬手攥住他冷汗津津的手。 “不疼,没有你为了蒋厚拿花生砸我的时候疼。”他喉间疼得厉害,嗓音哑得骇人,只这一句话将这几日他的隐忍和酸涩直白地表露了出来。 “以后不会了。” 周芙轻轻抬手,将这人的脑袋揽进自己的怀里。 行刑的人确认刑杖不会碰到周芙,又继续唱数。每落一杖,周芙都感觉怀里的人隐忍地轻颤了一下。 她移开眼,选择不看他身后此刻的斑斑血迹,只是在心里一下一下地陪着他数着杖数。 八十杖。 足足打了小半个时辰。 “还不谢陛下恩典?” 杖数打完,皇城司的人却还没结束使命。白白挨了一顿狠打,还要领旨谢恩,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宋裕手脚的绳子被解开,周芙隐忍地垂了垂眸,动作轻柔地扶他下了刑架,“能走得了么?” “没事。” 宋裕哑声开口,行动间扯到伤处,冷汗一直没停过,但还是依言跪下领旨谢恩。 “陛下有旨,罪人就该有个罪人的模样,以下犯上,八十刑杖打完后,你这罪人得在这院子里跪上半个时辰。” 皇城司派来的那人阴阳怪气。 刚受完刑便让人在这寒风中罚跪,这不是要人的命么? 话音刚落,周芙就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膝弯上,“滚。” “打也打了,少拿那些规矩来羞辱人,回宫之后,你只要在陛下面前乱说一个字,我一定让你横着出皇城司的大门。” 周芙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更别提抬脚踹人,陛下猜忌淮南王府不是一日两日,但必然不会为了一个皇城司的奴仆去冒这个险动淮南王府。周崇焕这一脉的儿女又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皇城司那人怔了怔后,觉得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乖乖闭上了嘴巴,省去了这一条罚跪。 天越发的黑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周翦亲自上门去请大夫了,屋内点了好几盏烛灯。 老皇帝此次动了真怒,有意要给宋裕一个教训,刑杖虽不曾伤及骨头,但打得极重。 宋裕十指湿润冰凉,浸满了汗渍,但额头又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