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恺之所请的宾客大部分都是其平生至交,乔迁是喜事,人家好心好意来恭贺,却被她用兵直接堵在门里头,于情于理太过生硬了一些。 宋裕上一世是手段用尽的人,男儿家讲杀伐自然想不到此处,但周芙不能不顾念这一层。 所以她想着,先让百戏班的班主在里头唱戏。 能拖住那些寻常的宾客一时是一时。 至于那些硬要闯出来的,她再带人挨个盘问就是。 “行,你既同我讲了,我一定办到。” 蒋锳干脆地答应了周芙,从落水到如今,她歇息了也有一个时辰了,感觉身子渐渐暖起来了,她拿起金元宝便要往百戏班走。 临走前,周芙又叫住了她。 “蒋锳……” “怎么了?” “你明日在席上多留心些你哥哥和宋裕他们,若是他们有危险,你就立刻出来叫我。” 周芙这话说得含蓄,但蒋锳却实打实清楚,她担心的是宋裕。 蒋厚如今再不济也是个战功赫赫的小侯爷,纵然做了出格的事,也没人敢动他。但宋裕不一样,宋家获罪,若不是如今魏王相救,那他真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脚。 “你放心好了!我会看顾好他们的!” “明明心里担心宋公子,还非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蒋锳“啧啧”摇头,说完这话后许是担心周芙过来打自己,拔腿麻溜地跑了。 担心他么? 她才不会担心他。 他伤了,残了,痛了,都跟她没半点关系。 周芙心里这样想着,但眉心却总是一直跳个不停。 …… 次日一大清早,周芙从京郊直接挑走了二十个暗兵,浩浩荡荡一群人出发实在太引人注目,周芙分了十个人穿着寻常人的衣裳分别蹲守在陈府外的四面墙边,而她自己则带了十个人坐在陈府对面一处新开的没什么人的茶楼喝茶。 蒋厚也是一早拿着请帖到了陈府门口,没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等宋裕,没等多久,就见人到了。 宋裕今日倒是没穿白衣,而是换了一身暗色的绣松柏纹样的软底袍衫,头顶玉冠,看着内敛稳重,这身打扮俊是俊的,但蒋厚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宋裕上一世到了后期也总爱穿玄色衣袍,而那时的他做事绝情,冷血冷心,很没有人情味。 “不是说今日周芙会带着人来么,那丫头人呢?”蒋厚压下心头对宋裕曾经的那么点不满,探头探脑地在周围打量了一圈周围。 “那里。”宋裕来的时候也有意找了一下周芙的藏身之地,他原先还担心她直接带着人一大早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陈府门口,没成想,她还算细致,知道不能打草惊蛇。 蒋厚往宋裕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真透过开着的窗子瞧见了正也盯着他们那个方向瞧的周芙。 “看,周芙在对爷笑。” 蒋厚恣意地扬了扬眉毛,嘚瑟地拍了拍宋裕的手臂。 这人得意忘形起来是半点都不顾同行之人的感受,宋裕移开目光,淡淡地掰掰了蒋厚的手。 “蒋公子是么?这是郡主让属下递给你的。” 一个摊贩打扮的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蒋厚。 蒋厚喜形于色,接过纸条美滋滋地一看,是周芙在提醒他万事小心。 “郡主只写了这一张纸条么?没有这位宋公子的么?”蒋厚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 “没事儿,没有也不用伤心,我有就是你有。”蒋厚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甭管怎样,他可算是体会到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了。 要知道,在上一世,这样的纸条和信笺都是只有宋裕有的。多年媳妇儿熬成婆,这一世,蒋厚觉得自己终于也拥有了这份关怀,真是实打实的不容易。 宋裕本想着不去看那张纸条,但他不是瞎子,装做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后,忍不住又多加了一眼,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觉得有些羡慕蒋厚。 对。 不是嫉妒。 是羡慕。 羡慕蒋厚能在最好的岁月遇见周芙,羡慕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好,蒋厚都能在周芙的心里有一个重要的位置。 “知道你在她心里重要了,蒋小侯爷,你若是再说下去,在下真的要难过了。”宋裕垂目低笑一声,嗓音不知不觉有几分沙哑。 蒋厚回头纳罕地看了宋裕一眼,“你这是在向我示弱?” “不然呢?” 宋裕狼狈地笑笑,他确实是半点都不想听蒋厚再说这些话了。 “行吧。”蒋厚大发慈悲,不再往宋裕心上插刀,而是跟着宋裕一起入了陈府。 如今还是辰时,府上尚且还没有其他客人来,宋裕和蒋厚是最先到的。陈恺之先前在永州的时候同周崇焕看过宋裕写的文章,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政见,所以宋裕来了之后,两人还去书房坐着论了会儿经义,下了会儿棋。 跟明白人说明白话。 宋裕也不绕弯子,直接打开天窗说了此行他与蒋厚来的目的。 陈恺之对于宋裕的话还是深信不疑的,老皇帝想要动他不是一日两日了,趁着这个时候放通敌书信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那老夫今日加强书房的守备?”陈恺之坐在棋盘前,一手拈着黑子,一手摸着他寸把长的胡须。 宋裕坐在陈恺之的对面,淡声道,“不必,该多少人还是多少人,只是今日守著书房的人一定要比先前更玩忽职守些才是。” 都是聪明人,陈恺之明白宋裕的意思。 “今日老夫会让看守书房的人看得松些的,宋贤侄,你同蒋侯爷对面柴房盯梢的时候需不需要援手?” 人多反而误事。 宋裕婉拒了这份好意,起身行礼道,“多谢世伯,我与蒋小侯爷足够了。” 他虽不相信蒋厚的脑袋瓜,但至少还是相信蒋厚的身手的。 第25章 风雨 “那劳烦宋公子了。”陈恺之起身对着宋裕拜了一拜。 宋裕抬手拦住陈恺之,恭敬道,“先生风骨,宋裕如今一介罪奴不敢受礼。” 陈恺之闻言忍不住又多瞧了宋裕两眼,眼前这年轻人才气不输他父亲当年,却又比他父亲进退有度,若非宋家获罪,这人留在朝堂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到这里,陈恺之不由得长吁短叹一声,“国运已如此衰微,可惠帝却仍旧不懂珍惜这大道之下的可用之才,错失了你,是惠帝有眼无珠。” 他这声感慨里大有对当今皇帝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昔日旧主,如今反目,各种滋味,也只有当局者自己明白。 “老爷,镇北将军和邯郸王来了。”小厮突然前来通禀。 陈恺之命管家把柴房的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