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但那时,宋裕已经死了。 而周芙,也被困在了掖庭。 如今一切卷土重来,他们都拥有了崭新的人生,可以证明自己。然而,在荆州一事上,因为蒋锳的出现,他却不得不处于一个下风的位置。 崔邵痛恨自己的被裹挟。 但他又诚然不是一个十足的恶人。 若把周芙蒋锳一起烧死在荆州,淮南王势必无心征战,到时大梁在面对外敌时便会处于一个极弱的位置,王都危矣。 他不愿意做这样的千古罪人。 思及此,崔邵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宋裕,这个一身粗布麻衣,略微带了些倦容,却仍旧从容冷静,清冷矜贵的青年人。 “宋大人上辈子做了两件事,崔某其实是很佩服的。一件事是临死前用铁血手腕替陛下收了兵权,另一件事是收完兵权后用自己的命去换了沧州城的那三百俘虏,让大梁百姓明白,朝廷心中有他们。兵权,民心,大人真是用一身的血肉在替大梁续命。可有一件事,崔邵不明白。” 宋裕点点头,“你说。” “值得么?” “嗯?” “宋裕,你是文臣之首,活下来或许可以救更多人,然而却那样没有体面地死在了沧州城外,值得么?” 崔邵突然扬声,直视着宋裕。 宋裕上辈子也曾经舌战群儒,从未输过,但面对崔邵的这个问题,倒真是有几分不知如何作答。 值得么?他也曾问过自己。 上辈子,他是车刑曝市死在沧州城外的。在收了宗亲和异姓王的兵权之前,沧州就已经沦陷了。辽军统领直言要他宋裕一人的性命,说只要他愿意出城受死,便将城中妇孺放掉。 年年败仗,年年兴兵,百姓们没有得到朝廷的一点暖与怜,早就对脚下的国土失望了。 当一个国家的子民都不再爱它的土地,那么很快,辽军就会攻破大梁的城门,胡人的号角将会插满会极门。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受死,说明朝廷心里还有百姓。 他想用自己的命去换百姓对这个国家的最后一点怜悯,所以那时候,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条死路。 但真的值得么?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在想到周芙时,他是后悔过的。他还没有替她摘下初冬的第一支梅花,他还没有跪在她的面前祈求她的原谅,他还不得不狠心地让她在掖庭幽禁。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痛彻心扉,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跟周芙诀别的那个夜晚。 “没有值得不值得。” “终有一日崔邵你也会明白,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宋裕敛了敛眸,平静开口,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崔邵想说,他不会明白的。活下来的人才可以救更多的人,他不认同宋裕,很不认同。 但既已问出了答案,也不再多做坚持,只是缓缓开口,“那既如此,宋裕,明人不说暗话,本官知道你上辈子治过冀州城的时疫,对于时疫的防治一定会比如今荆州城里的其他人都有经验。本官同你还有郡主之间的陈年旧怨可以先搁置一边,眼下,我帐下的人可以供你驱使。” 说着,便要请宋裕坐下。 宋裕摆摆手,示意不用坐,只是让崔邵将城防图拿给他看。 时疫最重的村子早已经被荆州刺史用朱笔圈出来了。 有二十几个村落都染痘症染得很严重。 “眼下因为痘症死伤的人不少,先是起热,然后是不能动弹,再之后是出痘吃不进东西,人熬就这么熬死了。从出痘到死,也就是十来天的事。”崔邵皱着眉头同宋裕讲形势的严峻。 也正因为如此,原先朝廷才有很大的一派是支持火烧荆州的。 “这些人里头有自愈的么?” “有,那些平素身体就好的,起了热发了汗后吃几幅养气血的药就好了。而那些平日看着就弱的,就死的快些。” “城中如今有多少大夫,有多少药材,又有多少粮食和身强力壮确定没有感染上的壮丁?这些,需得吩咐下面人查清楚报给我。” 宋裕神色凝重,似是又回到了上辈子治疫时的状态。 崔邵点了点头,起身从营帐里出去,走了几步后又问,“那如今依你之见,官兵需不需要驻扎进城里面去。” 宋裕想了片刻,“需要。” 崔邵点头应了,出门正碰上韩丁,“郡主那儿怎么样了?” “郡主眼下被挪到了城中的一处小木屋里,那儿就她跟蒋姑娘两个人,两人都喝了药,郡主看着是没有症状的。”韩丁道。 崔邵“嗯”了一声,思虑良久后望了一眼营帐方向,“那位宋大人……不,里头的那个人,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 韩丁不解,他在京中当值多年,也知道那是宋尚书之子,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区区罪奴。 “朝廷里获罪为奴的人多了去了,大人为何偏要抬举他?” 崔邵摇了摇头,轻呵了一声,“你不了解他。” 说到这里,崔邵仰头望了望天。大梁的天还没有彻底的变,最大的黑暗还没有到来,上一世没有见到的黎明和青天,这一世真的能见到么? 第10章 吃醋 周芙跟蒋锳在荆州城外的小木屋内相依为命了三日,在第四日的时候,官差又送进来一个少年。 “郡主,这是刺史家的公子,也得了痘症,跟蒋姑娘一样都比较轻,没什么别的情况,就昨儿起了热,这城中实在没地方安置他了,只好把他送到这儿来。” 韩丁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站在院落前将同样用纱布和斗笠挡了脸的小伙子送了进来。 只要身体强健些,还是能熬过轻症的。 周芙照顾了蒋锳两日也有经验,虽觉得男女有别,但城中如今确实无地方安置,也没法,正准备让人进来。 奈何人家站在门口,就是不肯进。 “里头两个姑娘家,我去像什么样子?” 这少年看身形比周芙小不了两岁,死死地扒住门框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韩丁嫌他矫情,忍不住喷他,“人家一个郡主,一个将军家的嫡女,都没你做作。” “你说谁做作?”少年扯着嗓子吼。 “说你。”韩丁指着他,一巴掌拍掉他在门框上的手,硬是把人塞了进去。塞的时候碰巧撞掉了他的斗笠和遮住口鼻的纱布,周芙看了一眼,拍着手笑了。 “蒋锳,出来!” “怎么啦?” “瞧他这一张脸,像不像蒋厚?”周芙这些日子一直照顾蒋锳,终日疲惫,好多时没笑过了,见了这张脸后才真正笑出来。 蒋锳在连喝了三日药后凭借着原本就好的体魄重新活了过来,眼下见到这少年也乐了,这跟蒋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