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拍进去,然后开始整理床。 她应该很喜欢灰色系,值班室床上的床品是深灰色,眼前床上的床单是烟灰色。 这一点上,他们喜好差不多。 闵廷把床上快要团成球的被子摊开,没有叠起来,直接平铺在床上。 在他自己家,这些活有专门的阿姨负责,无需他动手。 这是他第二次整理被子,上一次是在医院值班室。 被子窝团了一个星期,被套皱巴巴的,怎么拉都拉不平。 他来来回回用手推了很多遍,勉强能入眼。 刚整理好,时秒的电话进来。 闵廷接通后的第一句话:“我到了。” 时秒有点不好意思:“我阳台衣服还没收。” “收了。” “……还有床上——床上有点乱。”时秒说这句话时不自觉抠了下水杯盖子。 闵廷道:“没事。都整理好了。” 电话里太静,几乎能听到彼此的气息声。 时秒:“…谢谢。”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帮她整理床。 自己尴尬的同时,又有一种被他包容着照顾着的满足感。 这时门铃响了。 闵廷去开门,对着手机道:“房东应该来了,你忙吧。” “闵廷,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闵廷及时收住了要摁断通话的手指。 “你今天来医院吗?” 他这几天忙,连着四天他们没有见面。 闵廷:“过去,四天没去看你了。” 时秒:“那下班后我等你。” 她声音比平时有温度。 挂了电话,她去ICU看小语今天状况如何。 小语是前天做的手术,目前还在ICU,未过危险期。 在“同心合力”公益手术的所有患儿里,小语情况算是比较严重的,因为家里条件不好,病情被耽搁。小姑娘的心思细腻敏感,入院后特别紧张。 在术前,她和姜洋多次给小姑娘进行了心理疏通。 手术那天,她亲自去病房接的人,在去手术室的路上,小语安静躺在病床上,五六岁的年纪,不哭不吵,紧紧抓住她的手,怯怯地问:“医生,我会死吗?” 她当时心里一酸,尽力笑着说:“当然不会,你的病没那么严重,别怕。”她用孩子容易接受的方式安抚道,“你知不知道是谁给你开刀?” 小语摇头:“不知道。” 她告诉小语:“是我们主任给你开刀。那你知道我们主任跑得有多快吗?” 小语:“不知道。跑得有多快?” “他跑得比死神快。人会死是因为死神要带走他,我们医生在手术台开刀就是和死神在赛跑,跑得快就能把人救回来。” 小语明白了:“跑赢了就能把人救回来。” “对。我们主任每次都跑赢,你说我们主任厉不厉害?” 小语连连点头,“厉害。” 她握着小语的小手:“你的病不严重,又有我们主任保护你,现在还怕不怕?” 小语摇头:“不怕。” 她看得出,小姑娘只是没刚才那么恐惧,依旧忐忑不安。 很幸运,那天的手术一切顺利。 时秒到了ICU,ICU的同事告诉她,小语今天情况不错,指标稳定了。 同事又说:“明天就应该能醒,能跟家里人视频。” 时秒:“好,那我明天再过来看看。” 回到病区路过22床,时秒往里看了一眼,姜洋正站在22床的床尾,她进去看是什么情况。 22床就是被她没收了烟和打火机那位,原本前两天该手术,因为他没忍住又偷偷抽了烟,手术只能暂停,定在下周一做。 姜洋正在问病人:“后天就手术了,还没通知家里人?” 入院快一周,他没见过任何家属或是过来探望的亲戚朋友。 病人:“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没满十八岁不能自己签手术同意书。” 姜洋:“最好还是有个家人陪同。” 病人笑笑,说不需要。 他这个手术,算不上多危险,父母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担心。 前妻带着孩子在国外,能不打扰就不打扰。 姜洋:“实在不行,找个朋友在手术室外等着你也行啊。” 病人想都没想:“不用。就这么着吧,反正有护工,我可是雇了两个。再说,如果真的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中途我昏迷签不了字,我不是说了已经全权委托了律师吗,你们还怕我噶了赖医药费?” 姜洋:“……”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病人:“我那个打火机还压在你们时医生那里,万一我真噶了,有人会替我付。” 时秒这个时候进了病房。 “时医生,我出院后几天能抽烟?” “尽量戒掉。” 烟都不能抽了,生活还有什么滋味。 他总不能天天坐院子里,往他那个荷塘里扔硬币许愿吧。 姜洋听到烟就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哥,算我求你,可千万别抽烟了,你这个手术不能再往后拖。” 那天没收了他的烟和打火机,以为他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结果这位大哥到隔壁病房找人家属借烟抽。 从病房出来,时秒问姜洋,22床家里还没来人? 姜洋轻叹口气:“没,他说不需要。” 在医院,最能看见世间百态。 时秒不清楚22床到底什么情况,人风趣幽默,到哪都能跟人打成一片,电话里经常交代秘书工作,怎么看都不像是独来独往的人。 但病人的隐私,她不好多问。 回到办公室继续补材料,时刻等着医院内部的模拟抽检。 再抬头,天色渐暗。 闵廷一直到天黑她忙完了,他才上楼,从外面打包了晚饭带过来。 添置了新餐桌后,他们还是第一次在上面吃饭。 时秒舀了一个虾仁馄饨吃,因为放置的时间短,比上次的口味更好。 吃饭时聊起婚礼,闵廷问她:“婚礼前要不要见一下爸妈?”他加了句,“你爸妈。” 见与不见,他都尊重她的意见。 时秒抬头:“我妈你不是见过?不用再特意见。” 至于父亲—— 她在纠结的时候,舀了一个馄饨,无意识地,舀了又放回汤里,然后再舀起来。 “我爸十月份要来北城开会。”说着,她把勺子里的馄饨放嘴里,“到时抽空见一面。” 闵廷顺口问道:“爸从事什么工作?” “医生。” 闵廷略微惊讶。 时秒咽下馄饨又道:“心外科专家,跟我们主任齐名。” 闵廷顿下手中的筷子,望向她。 时秒:“一两句说不清楚。” “不着急,以后慢慢说。